待到過了幾分鐘,張二富的身體完全沒了反應之后,他才松開了手。刺鼻的血腥氣傳了出來,讓他略微有些不舒服,肚子里也有點反胃。
他趕緊大口喝了幾大口散白,才把這股子惡心的感覺給壓下去。
王瘸子用力幾刀,將張二富的腦袋給割了下來,又在屋里找了一個蛇皮口袋,把腦袋一裹,便隨手別在腰間,一瘸一拐的朝著外面走去。
整個南廟頭鄉依然安靜,沒人知道,已經有一條生命已經消亡。
張二富打了袁瞎子六拳,踹了兩腳,打了王瘸子兩拳,踹了一腳,還順走了袁瞎子的一塊老上海的手表。
這一切,王瘸子都清清楚楚的記得。
“哎喲,我早就說了,那老瞎子身上的錢財不少,別看那老東西整天穿著個破大褂,卻能頓頓都吃肉,那姓王的小子被他養的又高又壯,可比我們這些苦哈哈要過得愜意。前幾年我們這餓死了多少人,可那爺孫兩個過得叫個滋潤喲。”在一間寬敞卻較為破敗的屋子里,七個人圍坐在炕上,把火燒的旺旺的,雖然外面的溫度很低,但室內卻熱氣逼人,幾個人只穿了一身單薄的衣裳。
其中一個中年婦女,手中抓著一把炒熟的豌豆,正一顆一顆往嘴里塞,一邊吃著一邊說這話,渴了又拿起搪瓷缸喝上了幾大口,肚子也咕咕的叫了幾聲。
這幾年兵荒馬亂,內憂外患,家家戶戶都很難存得了糧食,沒事摳摸點黃豆豌豆啥的,就當做是零嘴了。
“你們瞅瞅,這是鏈子表吧,別看這玩意兒灰頭土臉的,城里人就稀罕這東西,還有這金手鐲,嘖嘖,俺們結婚的時候扣扣索索弄了個銅的,跟這不能比啊。”在幾人中間放了一個小桌子,上面放了一點零碎的物件,都是白天從仙姑廟趁亂摸回來的。
這件事大家都做的熟了,別看他們家窮,但人多勢眾,在鄉里也不好惹,遇見誰家絕戶了,就跑去找個由頭吃絕戶去。
所謂絕戶,就是家里沒了男人,為了不讓財產外流,鄉里頭通常都會想辦法把這戶人家的財產分了。心好點的,可能會給這家人留點田地,若是秉性壞一點的,說不定把這家妻女都賣到窯子里。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常態,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對。
仙姑廟那兩人一個老邁,一個殘廢,在鄉里又沒有根基,不吃你吃誰?
“這東西又不頂吃不頂喝的,有個啥個子用嘛。”有個穿著花棉襖的小媳婦,撇了撇嘴說道,似乎有些不太中意。但她一邊說著,一邊卻將金手鐲戴到自己的手上,左右看了看,越看越是歡喜。
“你這娃兒,這玩意兒能到城里換十斤白面,還有這個,能換二斤白糖。俺家有遠房的堂叔在城里,到時候我們直接找他換就好了。”一個穿著單褂,手中拿著一桿煙袋鍋的孫老漢當即笑了一聲,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一股子泛著青白色的煙氣就噴吐了出來。
這孫老漢當年給王二富家做佃農,后來王二富的家敗了,他偷偷摸摸的在后面使了一把力,弄了不少好東西回來。拿著這些物件他又去賄賂了鄉里長官,倒是混了一個民團小隊長的位置。
于是乎,這么個大字不識的老漢搖身一變,反倒威風了起來。
“還能換糖呢?”小媳婦的眼睛亮了起來,甜味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無法抵御的一種味道。她還是在出嫁的時候喝了一碗糖水,那滋味別提多美了。
“那可不,到時候分你家半斤,多喝點糖水,以后有了娃,奶水也足。”中年婦女用手肘捅了捅小媳婦的胳膊,小聲的說道。
那小媳婦的臉頓時就紅了,悄悄看了自家丈夫一眼,頭又低了下去。她那丈夫,正是老漢的二兒子孫有財,今天去仙姑廟打砸的主力。
“行了,今晚大家都去睡吧,明兒個我想辦法進城,這些東西還是早早的變成了能吃的東西我才安心。”金銀再值錢,對于鄉下人來說也比不上一塊白面饅頭。
而且這東西燙手的很,萬一誰在外面瞎咧咧,說他們家藏著金銀財寶,惹得外人眼紅,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鄉里人大多如此,大家要沒錢就一起沒錢,憑啥你家突然吃香的喝辣的?若是沒本事守住這份資產,那就千萬別顯露出來。古話說“財不露白”,這是有道理的。
中年婦女拿起了一個手帕,將東西包裹了起來。那個小媳婦有些戀戀不舍的摸著手腕上的金鐲子,哪個女人不愛美,她還真有些舍不得。
“行了,這東西可不能亂戴,沒這城里太太的命,戴了可是要給家里惹禍的…”那個中年婦女調侃了一句,而小媳婦的臉色一變,趕緊把鐲子摘了下來。
她正要開口反駁一句的時候,忽然之間,他們家的大門被一個人一下砸開,門栓直接繃斷,然后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了進來。
二兒子孫有財眼疾手快,伸手就把那東西給抓住了。昏黃的燈光照耀之下,是一個蛇皮口袋,只是上面有著濃郁的血腥氣和鮮紅色的血跡。
他將口袋打開,一個雙目暴突,七竅流血的頭顱出現在里面。
“啊…”正常人陡然看到這個,肯定是嚇得要死,尤其是家里的幾個女人,更是面色蒼白,尖叫出聲,屋里亂哄哄一片。
幾個男人也是嚇得夠嗆,他們只是鄉下的農民,雖然有幾分莊稼人的狡猾,但可不是土匪啊,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從屋外躥了進來,幾步邁出,一刀砍在了孫有財的脖子上。一道鮮血噴濺而出,像是噴泉一樣的撒了出來。
這家人正是驚魂未定,也沒想到有人會沖上來砍殺,所以,王瘸子只是一下子就干死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