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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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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亳州后衙,夏竦把手里的書信放下,低聲道:“這個常威如此不靠譜,到下面做點小事,惹出許多麻煩。我最近諸事不順,就連下人也不知體諒。”

  旁邊一個老仆小聲道:“恩相,我聽人說,常威在永城縣吃知縣打了?”

  夏竦嘆了口氣:“他一個奴仆,綁了衙門人吏,被知縣抓個正著,可不就要吃打。若不是那知縣看我的臉面,早就一頓亂棒把常威打死了。”

  老者聽了急道:“恩相,常威可是我們自家的人!民間有言,宰相門前七品官,那個知縣怎么就敢隨便抓人,還敢用刑!這要傳出去,豈不讓人小瞧了恩相!”

  夏竦嘆了口氣:“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朝里多少官員與我作對,還談什么宰相。朝廷自有法度,常威不過一個奴仆,怎么就敢置朝廷律法于不顧,在下面作威作福——”

  “恩相,此事若就這么算了,以后我們還有哪個敢替恩相做事!打狗尤看主人面,那個知縣明知道是恩相家里的人,還敢用刑,還敢把人丟到牢里,這還了得!”

  看著老仆義憤填膺的樣子,夏竦道:“此事也怪我,忘了給常威一副字紙。單憑他說,哪個知道他真是我家里的人,是我派出去做事?那個知縣做事謹慎,抓了常威,這便就來信詢問。”

  見老奴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夏竦擺手道:“此事就這么算了,我給永城去一封信,讓他們把常威放出來,好好做事。知院,你也管一管手下的人,不要處處給我生事。”

  見夏竦如此說,老仆縱然心中不愿,也只好叉手唱諾。

  讓人取了筆墨,夏竦寫一封書信,說清常威是自己派去的人,到營田務是察看今年秋糧收成。若是營田務搞得好,要在其他幾個荒地多的縣里,再立幾處營田務起來。縣中囑咐杜中宵,要配合常威,搞清營田務如何運作。透露出的意思,夏竦想抬舉常威,去主持一縣的營田事務。

  寫好信,夏竦交給老仆,吩咐他派人送到永城縣去。

  拿信在手,老仆還是心有不甘:“恩相,此事若不追究,常威還怎么做事?那個知縣聽說是個少年進士,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不敲打一番,只怕要壞恩相的事!”

  聽了這話,夏竦不由笑道:“一個知縣,怎么敢壞我的事!因為沒給常威憑證,他在永城縣里惹了禍端,知縣不懲處,朝中難免就有閑言碎語。那知縣把常威下獄并無不妥,立即送信給我,也知道事情輕重。把我的信送去,他自然知道該如何做事。”

  老仆道:“少年人總是年輕氣盛,若是那知縣見恩相好說話,從此不把常威放在眼又該如何?”

  夏竦冷笑一聲:“如此行事,此人只怕前途可慮!不知有多少進士,一生也不做不到知州!”

  老仆這才露出笑容,叉手唱諾,拿著夏竦的信出去了。離了夏竦住處,老仆找了紙筆,自己寫了一封信,安慰常威,并把夏竦最后一句話附上。他們這些人跟著夏竦時間長了,同氣連枝,兔死狐悲,生怕常威被杜中宵打得沒了士氣,以后大家被地方官府欺壓。

  營田務衙門,杜中宵接了夏竦的信看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自己猜得果然沒錯,這三個人就是夏竦派來的家奴,只是跋扈慣了,被自己抓住了把柄。夏竦在信里寫明,常威此次以察看秋糧為名,其實是來學習營田務運作的。到了冬閑,夏竦要依著營田務的運作模式,在其他幾縣再建幾處營田務起來。而常威等人,就是夏竦中意的新建營田務的管理人員。

  這位夏相公與眾不同,使用家奴做公事是在西北就有的作風,特別是廣泛參與各種商業活動。夏竦說不上貪財,但利用職權斂財的事情卻沒少做,他這種家大業大的人錢財總是不夠用的。廣泛使用家奴也不是為了培養黨羽,就是因為家奴比朝廷官吏好用聽話而已。家奴做事有功,夏竦也不吝于使用自己的恩蔭名額,讓家奴為官。這些人做的都是小官,政治上沒有影響,純粹是夏涑酬功而已。

  前些年夏竦有個姓鹿的家奴,因為做事有功,被夏竦舉薦恩蔭為三班奉職,一個最下層的武官。此人沒有什么特別處,只是貪財。兒媳婦分娩三日,他因為怕上任失期被罰俸祿,逼著上路,結果兒媳婦病死路途。這個兒媳婦臨亡前題詩于壁,述說自己的遭遇,數年間和者過百,竟有人結集出版,集子就起名為鹿奴詩。這樣一個人,在民間和朝堂的風評都不太好,他自己好像也不太在乎。所謂聰明天生,天資冠絕一時,目中無余子,根本就瞧不上別人,夏竦自然也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

  把手中的信放下,一邊的喬保平道:“這里還有一封信,是給常威的。官人,要不要看一看——”

  杜中宵搖頭:“別人的信,豈可偷看。君子不欺暗室,做人還是要正大光明些。”

  說完,吩咐人把常威三人帶來。

  看著堂下的常威,被打了二十杖,關了一天,神色萎靡,再不是昨天氣焰萬丈的樣子。

  杜中宵道:“今日知州相公有書來,言派你等來察看秋糧。你三人仗相公權勢,毆打百姓,捆綁人吏,法當嚴懲。看相公臉面,此事就此算了。一會我替你們安排住處,洗漱一番,好好歇息,明日隨在我的身邊,察看秋糧。一應事情,相公都已交待過你們,不可怠慢了。”

  聽說夏竦的書信到了,常威心中出了一口氣。冷哼一聲,扭過臉去,不理杜中宵。

  杜中宵也不與他計較,取出夏竦知院老仆寫的那一封信來,交予喬保平,讓他交給常威。

  常威接信在手,卻聽杜中宵道:“這是予你的書信,你收好了。”

  見封印完好,常威又冷哼一聲,才拆信觀看。看罷了信,心中的底氣又足了起來。原來相公并沒有責備自己幾人,此次就是一場誤會。老知院讓常威放心,夏竦并沒有責備三人,以后面對杜中宵,不必畏首畏尾,最關鍵的是把夏竦交待的事情辦好了,其他一切都有夏竦做主。

  把信交給仇士隆兩人傳閱,常威挺起胸膛,拱手高聲道:“此次是我們三人未帶相公憑信來,吃了些苦頭。知縣遵律法而行,便就這么算了。以后,愿知縣不要再如此魯莽得好!”

  杜中宵淡淡地道:“不帶知州相公憑信又如何?若你們遵紀守法,我也不會把你們下牢。此番是你們魚肉百姓,作奸犯科在先,我行公事而已。以后,你們在我這里,當謹言慎行,不要再做違犯朝廷律法的事了。不然,縱然你們是知州相公派來,朝廷律法卻不可輕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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