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好消息,好消息啊!”
牛金星的聲音老遠就傳到了正在原本的晉王府,現在的大順皇宮的大殿內,瞇著一只眼睛看著袁宗第從襄陽送來的塘報的李自成的耳中。
李自成抬起眼睛,就看見牛金星飛步而來,然后下跪叩首道:“皇爺,大同的明朝代藩答應和咱們聯手了!這下咱們可以狠狠教訓一下韃子了!”
“什么?”李自成的眉頭輕輕一擰,“這就答應了?提了什么條件沒有?”
“沒有提據駱修身說,代藩剛剛接到了朱家小太子的蠟丸令旨,令旨上讓代藩和咱們大順聯手抗清的!”
李自成沉默了一下,突然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宋獻策:“軍師,你怎么看?”
宋獻策道:“皇爺,袁侯的塘報上不是說朱家太子派了個侯爺去太平府迎接顧軍師嗎?”
李自成點點頭:“看來朱家的小太子也不愿意和額再打生打死了!”
“另外,今天還收到馬將軍派人送來的塘報,塘報上說了張獻忠攻破成都府的事情。”宋獻策又道,“張獻忠素來有稱帝的野心,如果在成都稱了帝,接下去多半會東征湖廣。”
“哼!”李自成哼了一聲,似乎對張獻忠入川頗為不滿,因為他也想把四川這個天府之國占為己有。在九月初的時候,就派制將軍馬珂率部入川搶地盤,估計現在已經和張獻忠打起來了。不過李自成現在主要的注意力擺在山西,沒有太多的余力用在四川。馬珂能不能打贏,他也沒什么把握。
宋獻接著策分析道:“之前朱家太子還和江南的勛貴、勛臣在南京動了刀兵,這可是撕破臉了!而且左良玉那廝也參與其中了。所以臣以為,朱家太子沒那么容易就掌控了東南的大局,接下去殘明那邊很可能還得內訌!”
“說的也是啊!”李自成摸著大胡子,吐了口氣,“他都自顧不暇了,想來也不會和額為難。額也不指望他們幫,只要他們不在額和韃子血戰的時候捅額一刀就中了!”
“不會的,”宋獻策笑著,“唇亡齒寒的道理,朱慈炯一個小孩子不懂,王永吉、姜瓖、高第這三只老狐貍還會不知道?”
李自成點了點頭,正想和宋獻策繼續商議的時候,又有人來報告,駐守固關的果毅將軍羅虎已經奉詔抵達了太原,現在就在宮外候見。
“快請潼關伯來見!”李自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些。
這羅虎是孩兒營出身的將領,是李自成看著成長起來的,說是情同父子也不為過。而且羅虎率領的部隊因為骨干都是打小跟著李自成打天下的“孩兒”,所以對大順特別忠誠。打仗又特別勇猛,悍不畏死,是如今各營之中最可靠的力量。
也正因為如此,李自成才叫羅虎守衛固關,扼守由井陘入山西的孔道。
羅虎很快被帶到了李自成跟前,行了一禮,抬起頭后,李自成就看見一張滿是憤恨的面孔。
李自成看著羅虎,用長輩才有的口吻問:“小虎,怎么啦?有人欺負你了?”
“皇爺,不是孩兒叫人欺負了,而是韃子欺人太甚!”羅虎道,“這些日子每天都有來自北直隸的難民,扶老攜幼往固關而來都是被韃子奪了房屋、土地,又不甘心為奴的漢人。”
“怎么回事?”
羅虎道:“孩兒問了,原來韃子把都城從關外遷到了北京,還帶來了大批官員、兵丁和家眷。為了安置他們,韃子從九月開始,就在北京城四周跑馬圈地。凡是肥沃良田,直接跑馬圈占,自己也不種,而是強迫原主或是佃戶投充為奴!
在圈地的同時,韃子還在北京臣內占房。就是把北京城內的漢人百姓從家里轟走,房子和家什都讓給韃子兵將居住!”
“真的假的?”李自成眨了眨獨眼,難以置信。
他李自成那么老兇,也就是抓了點明朝的官員勛貴拷掠。也沒想過要把滿北京的老百姓都攆出去流浪啊!
這可是把北京城的幾十萬老百姓,全都拔了個干凈 “錯不了的!”羅虎咬著牙,“孩兒守著的固關每天都進來上千人,全都缺衣少食,個個都悲苦欲絕孩兒親自問了上百人,都說是叫韃子害的!還說現在北京以南,各處都是走投無路的百姓,拖家帶口,乞食南行,沿途倒斃之人,不計其數啊!”
“韃子果然是禽獸啊!”李自成的獨眼放出了異樣的光芒。
得人心者,得天下!東虜這么個折騰法子,肯定不得人心啊!
而且李自成堅信他比狡詐兇殘的朱慈烺更得民心!
天下,還是大順朝的!
“皇爺,”宋獻策也興奮了起來,“韃子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僥幸得勢,就這樣禍害老百姓這是咱們大順反攻北京的機會啊!”
李自成點點頭,“的確是個機會!不過也不能貿然反攻北京,額要在固關和韃子決一死戰,如果能贏,就能再回北京城了!”
羅虎道:“皇爺,孩兒愿為先鋒!”
李自成笑了笑:“你莫著急,等額見了駱修身,談妥了條件再來商議怎么收拾那些失了人心的韃子!”
北京城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秩序井然,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清冷肅殺。
剛剛從大同府回來的駱養性就被這座城市在短短的不到一個月時間中所發生的變化,給驚呆了。
當他離開北京的時候,這里還是一座擁有至少50萬人口的大城市,內城尤為繁華,街道熙熙攘攘,各自商鋪鱗次櫛比。只要入了北京內城九門的任何一門,都馬上感覺到熱鬧的市井之氣,耳邊更是充斥著商販叫賣吆喝的聲音。
可是現在當他從德勝門入城的時候,他見到的是一座完全陌生,沒有人氣,比大同府城還要冷落的城市。
人,都去哪兒了?
“都被他們趕走了!”
駱養性并沒有問,可是卻有人答了。
回答他的是當了三臣的光時亨,今天只有他一個人在德勝門外迎接駱養性和左懋泰。
在李自成手下他是忠義貳臣,在清朝這邊,他是個混日子的三臣。和駱養性一樣,得不到主子的信任,又被別的漢奸敵視——他們倆很可能是奉旨當漢奸的!如果狡詐兇殘的朱大太子打回來了,他們搖身一變就是功臣這個身份能不遭人恨?
所以光時亨只是瀟瀟灑灑的混日子,不過這會兒,他卻顯得無比憂愁。
“被誰趕走了?”和駱養性一塊回來的左懋泰問了一句。
“還有誰?”光時亨的聲音壓得很低,“當然是上面了要給東來諸王和兵丁騰房子啊!”
“整個北京城都”
“都空了!”光時亨道,“漢人就剩下咱們這些漢官了”他苦苦一笑,“再有人來打北京城的話,肯定是沒有人會獻門了!”
左懋泰也難以置信,睜大了眼珠子四下打量著空空如也的街道。一邊的光時亨又道:“快些進宮去,把差事交代了好去找房子搬家。”
“搬家?”駱養性一愣,“我們也要搬?”
他家在北京二百多年了,這就沒戶口了?
“搬吧!”光時亨道,“咱們蒙攝政王恩典,暫時還可以在外城覓房居住。內城的房子,都給騰給八旗你家人多,得去外城尋一個大一點的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