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導,辛苦了。”
“哦,拉塞爾,你也辛苦了。”
劇組臨近尾聲,男主角邀請導演吃飯,只是剛剛落座,兩人就大眼瞪小眼,拉塞爾近期有留意美國電影輿論的動靜,甚至因為資金來源,他還專門找人了解了下華夏國內的情況。
結果,那么一了解,拉塞爾的心態崩了,甘導堂堂最佳男演員、最佳導演,東方國度那么多影迷,電影居然不在華夏上映的嗎?
所以,他真的覺得好辛苦好心酸,自己主演的這部電影如果北美成績不佳,也沒法拿全球總票房來遮掩了嗎?
算一算,原本四年撲三部的記錄得益于導演的快速拍攝是要變成四年撲四部?
拉塞爾萬般無奈,此刻坐在甘敬對面,感慨良多,然而千言萬語還是化成一句:“甘導,你能借我點錢嗎?”
甘敬正在切牛排的手僵住了,看向自己的男主角:“我現在把牛排放下能不借嗎?”
拉塞爾指著刀叉交匯的地方:“切了,退不了啊。”
甘敬哭笑不得,他給自己倒了杯鮮榨果汁,萬萬沒想到這頓晚餐僅僅是在兩人互相寒暄辛苦后就立即轉向了人際關系中最尷尬的部分。
還有,預想中這位拉塞爾的境遇是不好,但已經不好到這種地步?
“你要借多少?”
拉塞爾“咳”了一聲,小心翼翼的伸出兩根手指。
甘敬微微皺眉:“兩千萬?這倒不是一個小數字,你先說說情況吧。”
拉塞爾一怔,語氣一下子昂揚起來:“甘導,甘導,不是兩千萬,是兩百萬!主要是我有一筆基金的錢被凍結了,所以資金方面有些周轉不過來。”
“噢,這樣啊。”甘敬點點頭,“那等等我讓人調查下你的情況,沒什么問題的話后天給你答復。”
拉塞爾這一瞬間簡直是回顧了自己的生平,很慶幸一直比較奉公守法,他為此發了一會呆直到目光焦點放在已經被導演消滅大半的牛排上才算回神。
今天還想講什么來著?沖動先把主要目的說出來之后忽然忘了其他的事。
哦對,劇組情況,輿論環境。
“其實,如果你能熬一陣,等到電影上映應該就會有情況的好轉了。”甘敬吃個半飽,看到拉塞爾的表情生動起來,如此說道。
“導演,咱們電影面臨的情況不太好啊。”拉塞爾忍不住說道,“單單紐約這邊的宣傳都不太到位,我聽說工作是有受阻,對不對?”
甘敬沉吟道:“確實受到了一些阻礙,但我們電影這次在美國上映主要是要依托大規模點映的口碑,這一塊羅伯特做得還不錯,也幸虧聯邦法案確保了電影公司和制片廠對院線的較低影響,雖然麻煩了點,但我們對接院線的生存空間是比較大的。”
拉塞爾將信將疑,他過去很多年是頗為單純的演員,沒怎么接觸電影排片,現在看導演淡定的神色和條理分明的敘述,好像還留著些希望?
嗡嗡嗡,桌上的手機震動。
甘敬看了一眼,接通執行制片羅伯特的電話,聽了一會之后慢慢皺起眉頭。
通話結束。
拉塞爾瞧著導演凝重的表情,問道:“甘導,怎么了?”
“我們的制片人愛德華反水了。”甘敬如此說道。
拉塞爾有點莫名其妙的說道:“反水?電影都快拍完了,這有什么好反水的?難道是偷了我們的拍攝素材?”
“不,我認為這次的電影成績將會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的點映效果。”甘敬緩緩說道,“但因為對手比較強,擔心他們在點映中黑電影,所以打算做觀眾、影評人和媒體記者的篩選,羅伯特負責這件事,愛德華將會參與實施。”
拉塞爾有些心塞的問道:“現在呢?我們不是還沒開始點映嗎?劇組不還沒殺青嗎?剪片子也需要時間啊!”
“我剪片子很快,現在嘛…愛德華不知道是被哪一家買通,大概是掌握了一些羅伯特要買觀眾和影評人的言論證據。”甘敬聳聳肩,“那只能:有內鬼,終止交易。”
拉塞爾再次感覺到神秘力量覆蓋到了自己身上,這第四部戲竟然連殺青都撐不到嗎?制片人居然被買通要曝光劇組不誠實的證據?公眾在這方面的看法很重要啊!
“我們能在愛德華曝光之前把他買回來嗎?”拉塞爾出著主意。
甘敬嘆口氣:“就在你和我借錢的時候他已經在接受媒體采訪了。”
拉塞爾:“…”那我這是借還是不借了啊??
兩人之間沉默了會,拉塞爾覺得牛排都不香了。
“我得想想點映的事,這確實有點嚴重。”甘敬意識到這種痛腳被抓住宣揚的后果,用中文說了一句,“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
拉塞爾沒聽懂后面的話,但很明顯的知道己方有大麻煩,對手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尤其,麥恩影業拍攝的紀錄片就要扯東方國度里排片的事,他們更會好好的做些文章。
晚餐匆匆結束,拉塞爾送導演出餐廳。
只是,兩人到了車前剛要寒暄分開的時候,一陣音樂從路過食客的手機中傳出來直讓他們都是皺眉。
“先這么著吧,借錢的事會給你回音,但可能會附加個合同。”甘敬臉色有些不渝,說完這句話后鉆進了車里。
拉塞爾揮手告別,他在車外駐足聽了一會,確定那陣歌曲里的歌詞是在說自己劇組的事,很顯然,這是有力量在推動事情的發展了。
車里的甘敬沒有探究聽到的音樂歌詞,他只是坐了會車后接到了在附近商場閑逛的賀月,然后繼續考慮電影的點映和宣發。
沒有自己可信的班底,做起事來就是容易出問題,但現在已經出現問題就要考慮怎樣解決。
“賀月,羅伯特給你打了電話吧?律師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但羅伯特建議這種時候不能太激烈。”賀月已經知道面臨什么狀況,無奈道,“他還說,可能需要請辭負責,媒體曝光這種事情會有很大的影響,不論是對劇組還是對他個人。”
甘敬沉吟不語,這種公眾信任極可能造成嚴重打擊,如果以羅伯特的辭職負責來棄車保帥確實是個應對手段,但也不一定就能止住對手的攻勢。
制片人愛德華的合同上是有違約金的,他突然向媒體爆料劇組點映上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示,而剛才上車前聽到像是即興歌詞的內容反應如此之快也證明了這一點。
臨時重新找一位制片人同樣面臨風險,劇組接下來的工作可能會一團糟。
電影質量固然是一部上映作品能否成功的關鍵,但那也得能上映才行,得有個基本的線讓作品發揮,眼下這種情況很難說保證什么了。
“我想想。”甘敬微微瞇眼,權衡利弊,現在有個比較正常使用的方式就是電影延期,公眾的注意力總是會更新很快的,過兩三個月再上映不失為一種好手段。
但那樣的話…好像趕不上二思的暑假了。
如果不延期,以羅伯特的辭職來化解信任危機有些勉強,再找一位資深制片人…或者,干脆直接先在歐洲上映,這樣既能上映后回國陪女兒,又能陪完女兒再考慮美國上映的事。
電影又不是非要全球同步上映的嘛,先歐后美,歐洲人民會很樂意看到一部對美國的諷刺電影。
甘敬呼了一口氣,重新梳理了一遍思路。
保姆車抵達酒店,兩人步履匆匆的登上電梯,但就在電梯合攏的瞬間,他們都瞧見了酒店外的記者。
“我覺得那是來采訪我的,你覺得呢?”甘敬問道。
“八九不離十,老板,先睡個好覺,我會和酒店方面說謝絕采訪的。”賀月冷靜的說道,她知道這家酒店會保護客人隱私。
甘敬眉頭緊鎖的點頭,這攻勢是一套接一套,一點都不停歇啊。
兩人到了套房,甘敬換了身睡衣開始聯系遠在歐洲的俞婧,她是抽用公司藍光渠道的人在談電影發行的事情,據說進展還不錯,現在可以考慮調換優先級了。
賀月則是在沙發上聯系制片制片羅伯特以及劇組里的其他人,另外,她還得囑咐國內的宣發部門,這得多多注意輿論情況,自家那邊還有個撕破臉皮的新娛在虎視眈眈呢。
套房里很安靜,只有兩個人時不時響起的通話聲。
“老板,羅伯特剛才還給我發了個嘻哈歌手即興創造諷刺咱們的歌。”賀月從沙發上起身,她準備回房間休息了,“我轉給你看看。”
甘敬自無不可的“嗯”了一聲,等到經紀人出門又看了兩條國內公司傳來的消息后才點開她發來的歌曲。
嘻哈,hiphop,美國流行文化的一種。
甘敬不太喜歡這種文化,果不其然,他點開歌曲播放后聽到開頭一連串就是那種星號鍵的詞語,這在國內都沒法聽!
甘敬聽了一半就面無表情的關掉了音樂,算了,不和他們一般見識,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先歐后美,到時候一樣來賺錢。
夜深,關燈,上床。
甘敬躺在床上特無半點睡意,央視采訪的取消、國內輿論的風波、劇組制片人的反水、紐約媒體的推波助瀾,特么,現在連嘻哈歌手也蹬鼻子上臉。
忍、忍、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啊!
甘敬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一招鮮吃遍天,嘻哈踩臉才是踩進傳統思路啊!滿腦子拍攝、剪輯、點映、宣發、上映,怎么把優良作風給忘了?
欺負我在這邊沒有自己的班底是吧?
打電話,搖人!
歆來!
京城,下午兩點鐘,天后謝歆接到了一個簡短的電話就匆匆結束了媒體的采訪,她快速乘車返回家中拿了護照等必要證件就直奔機場。
她在路上又給樂隊的馬錘、阿亮打了電話,通知他們在紐約集合。
這通電話語速太快,前前后后又沒頭沒尾,但馬錘聽著謝歆的聲音輕快不像壞事,再想到甘敬現在正在紐約,所以他慢悠悠的給楚慧打了個電話。
一無所獲。
但楚慧可以迅速聯系到老板本人,所以,她很快就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
“慧姐,發生什么事了?”剛從紐約回來沒多久的劉沛川恰好正在辦公室和總裁聊后續的計劃,他從接連兩個通話中聽到了自己感興趣的字眼。
“甘哥在紐約碰見點宣發的事情,他準備拿我們國內音樂和電影結合宣發的先進經驗在那邊試試。”楚慧簡單介紹了下情況,“可情況好像有點復雜,所以他把謝歆喊過去了,還要調點專業人士過去。”
劉沛川一下子站起來:“需要人?我去啊!”
楚慧平靜的問道:“寧也懂音樂?”
“呃,我是演員啊。”劉沛川愣了愣,“也懂點副導演的知識。”
“那用不上,謝歆、馬錘,哦,他們還有個貝斯手阿亮,剛才甘哥說的不多,聽說是美國那邊有嘻哈相互嘲諷diss的習慣,大概是要這樣來。”楚慧拒絕道。
劉沛川重新坐下,琢磨道:“這是要干什么?”
楚慧喝了咖啡:“具體更細致的情況還得等一等才知道,主要是紐約那邊的輿論情況不太有利,所以,甘哥應該是是玩一玩覆蓋的操作。”
劉沛川疑問道:“覆蓋?”
“公眾的注意力是有限的,用新鮮、刺激的新消息來覆蓋原本的不利消息,據說很管用。”楚慧笑道,“張總是這么說的,我相信甘哥能搞出刺激的消息。”
劉沛川想了想在劇組里看到老板從拍攝開始就掌控一切的操作,點頭道:“嗯,我也相信甘哥,我覺得他對美國文化很了解,剛才你說到的嘻哈…又是了解的一部分?”
“可能是,在國內等等看,配合就好。”楚慧淡定的說道,“甘哥能搞定一切。”
她又補充道:“我記得出國前他說這次要火力全開的,大概這也是一部分吧。”
劉沛川緩緩點頭,他覺得自己就是被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