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實力導演碰見人氣男主角,當剪輯思路撞上資本傾向,這就是打造電影過程中常見的選擇問題。
得益于之前李早瑜的求助和陳述,甘敬對于凡仙的導演賀遷有些淺顯的了解,不過根據有限的信息,他還真是難以判斷那位的選擇。
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
一個年紀不算太大的導演會怎么處理這種事呢?
面對已經被資方剪輯的作品,縱使他發怒、生氣、爭執,然后都會有很多利益相關的人去規勸、提議吧?
甘敬真是有帶著些許惡趣味的好奇了。
至于李早瑜嘛,年輕演員總是對演藝道路充滿了憧憬,這是很正常的,也是很好解決的。
“李早瑜,又不是拿到女主角就意味著以后都是女主角了,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早瑜,你現在已經比之前進步很多了,我之前都弄不清你的名字。”
甘敬向來不吝于提攜年輕人,隨意的說道:“對了,我還是覺得李早晚這個名字也挺好的,有時候啊,人也得信點東西,沒準你改個名真就火了。”
來自前輩的話乍一聽是嘲諷,仔細一想,還是嘲諷。
然而,這種話反而奇異性的讓李早瑜冷靜了很多,不說多早,就幾個月前沒成為女主角時自己面對劇組里各式各樣的態度還少嗎?
“我感覺好多了。”李早瑜努力讓自己不去考慮影片票房的事情,最起碼,在教了自己不少的前輩面前是不能太軟弱。
“沒事,難受的時候哭一哭就好了,哭過了又是一個美女。”俞婧的安慰是和自家姐夫截然不同的路數,“我們又不是什么大男人,女人哭了又怎么了。”
甘敬眨眨眼,明智的不在這種邏輯上做文章。
“不,即便這部戲的票房不好,我也不是一無所得。”李早瑜的眼睛亮亮的,“我的演技比之前要好多了吧。”
女孩說著尋求認同的話,看向了甘敬。
俞婧自然而然的也看向姐夫。
甘南山這會坐在沙發上只是默默聽著,他從來都不擅長安慰別人,更何況,年代不同、行業不同,那就干脆聽著吧,另外,兒子聊起他行業相關的事情好像是自信很多很多。
甘敬面對三個人的目光回以微微一笑,從表情到笑容就是無可爭議的溫和,只是吐出來的字卻是實打實的現實:“演了一部戲,你演技就好很多了嗎?這么膨脹的么?”
“這部戲里,導演告訴你怎么演的戲份是有幾分?”
“這部戲里,你向我詢問的戲份是有幾分?”
“這部戲里,你自己思考探索的又是幾分?”
“你認為精彩被剪掉的片段,那些部分有幾段是我示范給你看的?”
一句接一句,字字清晰,句句有力,氣息均勻,質疑充沛。
如果把客廳這一幕納入鏡頭的話,作為這片空間里表演的演員,甘敬的臺詞功力可謂是展現的淋漓盡致了。
效果,也是個頂個的棒,充分的把己方意圖傳遞給了彼方。
李早瑜的臉色迅速變白。
她剛剛調整好并不算牢固的心態被擊碎了,只是,女孩還是撿起一塊比較大的碎片抱著希望的問道:“那,甘哥,我總是有優點的吧?你之前為什么要幫我?”
甘敬微微抬起下巴,用審視的目光在女孩的臉上打量,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很早前就說過了,你這張臉的骨相、皮相很適合電影,又神似一個我認識的人。”
“就這嗎?”李早瑜臉色煞白煞白的,有點鉆牛角尖,“我就沒有其他優點了嗎?”
“有優點就能把剪掉的戲份重新黏上去?”甘敬反問了一句。
李早瑜沉默了,她站了起來。
俞婧狠狠瞪了自己姐夫一眼,伸手去拉這位鄰居小姐妹的胳膊,心里不乏抱怨,人家正遭遇事業不順,說點好話安慰安慰又能死么!
“門口有垃圾袋,順手幫忙帶出去,蟹蟹。”甘敬面色不改的說道。
李早瑜咬了咬嘴唇,低聲對俞婧說了句:“沒事,婧姐,我就是需要自己想想。”
她又側身對沙發上沒說話的甘南山告辭道:“叔叔,打擾你了,我先回去了。”
眼見甘南山頷首,她吸了一口氣最后對甘敬說道:“甘哥,我得好好想想我在演員路上的…”
甘敬瞧著這女孩一時的卡殼就友善的幫她找了個詞:“愿景。”
李早瑜緊緊抿住嘴唇不說話了,她默默走向門口,順手真就提起了地上放好的黑色垃圾袋。
“對了。”甘敬這時忽然提高聲音,“想起來有件事我騙了你,得對你說聲不好意思。”
李早瑜停在門口,愕然回頭,騙了自己?沒有天賦?沒有進步?不適合當演員?
“上次你擔心搞砸一個什么晚宴,我給了你一張我的銀行卡,告訴你搞砸算我的,里面的錢綽綽有余。”甘敬露出了一絲促狹,“那張卡里沒錢。”
他說到這里就不再說了,只是擺擺手。
李早瑜愣住了,似信非信。
俞婧是知道這個事情的,她當時還有發過火,這會是作證似得使勁點頭。
李早瑜張了張嘴,一件本來早就被自己定性的事忽然在這種情況下有了沖擊,她無比清晰的記得,當晚很成功的出席晚宴回到家里后她還仔細端詳過那張銀行卡,那是在感嘆金錢的魅力。
可究竟是金錢帶來的底氣還是自己內心的自信造就了滿意結局?
她一時間有些糊涂了。
等到回過神來,李早瑜已經渾渾噩噩的拎著黑色垃圾袋走出了門。
她回頭看了一眼前輩的家門,走了兩步想去開自己家的門,可是剛擰鑰匙又嘆息了一聲。
李早瑜拎著垃圾袋走向電梯,準備倒了垃圾再回家做個面膜好好的整理下心緒。
“哎,哎,她下樓了,我要不要跟出去看看啊?”
俞婧的眼睛從門上貓眼位置挪開,扭頭詢問自己姐夫。
“有什么好看的,她一個大人,又是在自己小區。”甘敬奇怪的說道,“她又不是一個小孩子。”
“我看你是把她當成小孩子來訓!”俞婧直指姐夫的教育方式。
“玉不琢不成器,也不知道這年輕人怎么就那么患得患失的。”甘敬撇撇嘴,“老老實實的打磨演技,餓不死的等著出頭就是了。”
誒,不過,琢一琢的感覺還是蠻爽的。
甘敬喝了一口水,注意到沙發上絡腮老漢有些奇異的眼神,問道:“你說呢,爸?”
甘南山緩緩點頭,說了兩個字:“牛筆。”
甘敬:“…”
俞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