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擺著一把青銅短劍。
短劍銹跡斑斑,看上去平平無奇,也沒有劍意劍氣暗藏其中。
但王健并沒有輕視這柄短劍。
相反,他雙目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這位劍帝豁然轉頭,看向陳洛陽:“此劍看樣子,不是陳教主你本人鑄就煉造,只是不知陳教主從中可有悟到什么?燕首座修劍法,莫非是因為,陳教主你才是劍道大家?”
陳洛陽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但其實一直緊盯王健。
此刻聽見對方這句話,他揪緊的心弦總算松了一半。
王健此前,應該是沒見過這柄青銅短劍的。
天可憐見,陳大教主冷汗都快出來了。
聽聞王健曾經十次到訪劍閣,向劍閣閣主請教劍道,言辭之間頗為尊重,陳洛陽難免猶豫。
王健同劍閣之間的關系,出乎預料融洽。
他與項平的關系又如何?來往可多?
項平自家師父出海尋醫的情況下,他得到那柄神秘短劍,參悟不透,會不會去請教神州浩土僅次于劍皇的劍道大家王健?
按照項平的生平簡歷文字記載,他個人應該跟劍帝王健沒什么交情。
但這難以確保王健沒有見過這柄青銅短劍。
黑壺內的血紅瓊漿,眼下還不夠套取一位武帝的資料。
哪怕陳洛陽狠得下心,命令蘇偉、張天恒等人將俘虜的清涼寺僧眾全干掉,都未必夠用,何況時間上更來不及。
劍帝已經臨門,陳洛陽唯有兵行險著。
萬幸的是,現在看來,王健此前并未見過這柄青銅短劍,也不知曉其存在。
那事情就大有可為。
“咚咚咚!”
陳洛陽手指敲了敲桌面:“答了本座的題,你才有資格提問。”
王健雙目銳利如劍,同陳洛陽對視,微笑頷首:“好。”
他徑自走上臺階,來到陳洛陽面前。
雙方距離,不超過兩步。
彼此呼吸可聞。
陳洛陽讓自己盡量放松,淡定坐著,一動不動,對王健上前,似乎全不在意的樣子。
王健看了陳洛陽一眼,然后便轉頭,視線重新落在那青銅短劍上。
他伸手拿起青銅短劍。
短劍沒有任何變化。
王健細細揣摩體悟,但沒有貫注自己的劍意劍氣入內。
這樣一柄銹劍,如果真的普普通通平凡無奇,那么難以承受武宗的力量,有可能導致其崩潰碎裂。
反倒是武王出手,對自身力量控制更上一層樓,能細細揣摩,且不至于損壞銹劍。
武帝王健,就更不必說了。
但他沒有這么做。
對他而言,只是把劍拿在手里便足夠了。
他已經能感覺到,此劍絕非表面那么普通。
但其中所蘊含更深層次的東西,他一時間也參悟不透。
仿佛面對浩瀚大海,知道海面下別有乾坤,暗潮洶涌,不是海面上那么平靜無波。
但海究竟有多深,海底究竟有什么,全都一無所知。
而他偏偏無法下海去探個究竟。
這種感覺,讓堂堂劍帝極為介意,越發感興趣。
陳洛陽靜靜坐著,神情閑散安逸,并不催促。
如果說先前確定王健從沒見過這青銅短劍,讓他繃緊的心弦松了一半,那現在對方參不透劍中奧秘,則讓陳洛陽徹底把心放下。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對方。
王健此刻眼中,只剩下這柄青銅短劍。
這位劍帝,完全沉浸在劍道的世界中。
青銅短劍內,仿佛別有洞天,隱藏一個全新的世界。
但王健只感到自己在外徘徊,不得其門而入。
他能肯定這并非鏡中花水中月的虛幻,但偏偏就是看得見,摸不到。
王健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然后朝陳洛陽拱拱手:“恕我失禮。”
陳洛陽漫不在乎,抬抬手,做了個“請便”的動作。
王健便點點頭,也不管環境,直接在陳洛陽面前盤膝坐下。
他把那柄青銅短劍,放在膝上。
然后閉目凝神,以自身劍意劍氣溝通短劍,專心揣摩其中意境。
大殿內的水汽,再次厚重起來,隱隱有風聲呼嘯。
王健身邊,仿佛掀起一場風雨。
他倒是不懼襲擊。
一來他相信以面前魔教教主的修為實力與胸襟氣度,不會趁機發難。
二來他跟之前蘇夜走神一樣,如果遇襲,會在第一時間驚醒并予以最凌厲的反擊。
讓王健安心的是,魔教教主果然沒有任何趁機偷襲的意思。
陳洛陽靜靜坐在一旁,只是面上漸漸露出意興闌珊的神情,似乎感到無聊。
片刻之后,他看著王健,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擊兩下。
“咚咚!”
王健睜開眼來。
陳洛陽淡然說道:“誠如本座所料,現在的你,尚無力逼出那一劍。”
王健站起身來,看看手中短劍,再看陳洛陽。
對方話里意思很明白。
他與朱雀殿首座相搏,都無力逼出那隱藏的一劍,又談何幫對方消除心底掛礙?
消除了又如何?
你有本事真的見到那一劍嗎?
王健并沒有因這句話而被激怒。
他只是低頭再看手中青銅銹劍。
陳洛陽神態平和,伸出手到對方面前。
王健眉頭緊鎖,將青銅短劍還到陳洛陽掌中。
陳洛陽接了短劍,很隨意的晃晃手腕。
然后,銹跡斑駁的劍刃上,突然有劍光劃過。
王健雙目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眼亮光,死死注視劍刃。
劍光一閃即逝,瞬間消失。
但就這一瞬,映入王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一道道玄奧符紋,自其中流露出高深莫測的劍意。
那劍意極為恐怖,仿佛蘊含極致的湮無寂滅之意。
他先前的感覺沒有錯。
這青銅短劍內,當真別有乾坤,蘊含高妙劍道。
可惜,轉瞬即逝,讓他難以深究。
王健回過神來,定定看著陳洛陽。
對方修為境界勝過他不假,但并不以劍聞名。
如果面前的人是劍皇陶忘機,王健不會如此震驚。
但現在,他心中驚濤駭浪起伏。
“你…也修劍道,造詣更在貴教朱雀殿首座之上?”王健徐徐問道:“那一劍,是因你這一劍而生?”
陳洛陽隨手將青銅短劍放在旁邊桌上。
“劍,于本座而言,只是選擇之一,何至于像某人一樣當成壓箱底的寶?”他語氣輕描淡寫。
王健默然。
逼不出朱雀殿首座那一劍,自然更沒可能逼出魔皇這一劍。
“陶忘機也就罷了,你二人,還不夠格。”陳洛陽淡淡說道:“本座欣賞你們的膽魄和堅持,所以破例一次,你們兩劍當中的勝者,本座屆時賜他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