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鏡澳的圍墻,早已拆掉。在通往濠鏡澳的官道來處,當地人經常能看到幾個傳教士在那徘徊。
如果換成以前的話,別人可能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可如今,在那香山縣縣令押著兩個佛郎機人過來之后,他們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而圍墻的拆掉,也代表了佛郎機人的態度。
如此一來,也就很好理解,佛郎機人都在等待大明皇帝的宣判。而力主要和大明搞好關系,想要留在大明的這些傳教士,就更是擔心這個宣判結果會如何!
有一句話說得真是沒錯,等待最是煎熬人!
在這等待的時間內,濠鏡澳這邊的氣氛明顯沉重了一點。對于長期生活在這里的佛郎機人,他們肯定不想離開的。也只有剛來的澳門總督杜琛,明顯有點無所謂的樣子,如果不是澳門議事會和傳教士聯合起來逼迫他,甚至他都不同意拆掉圍墻。
不過基于他的這種態度,在這等待的時間里,約翰遜等澳門議事會的人,以及湯若望等傳教士就輪番給他講大明的繁華,和大明交好所帶來的好處,以及得罪大明的話,又會怎么樣等等。甚至到了最后,他們還隱約威脅他,要是他敢搞砸事情的話,他的責任,絕對會讓他回去坐牢。
到了后來,杜琛都抵不住這種壓力,不但同意了濠鏡澳圍墻的拆除,而且也擔心大明皇帝會有怎么宣判。
這一日,約翰遜看到湯若望又在路口那遙望,便嘆了口氣走過去,對湯若望說道:“大明帝國太過龐大,沒有那么快有回信的。而且大明皇帝如今正御駕親征洞吾那邊,搞不好會拖到明年去。”
湯若望聽了,點點頭。
洞吾畢竟是一個國家,而且也算是強大的。以前葡萄牙曾想殖民過那個國家,結果被趕出洞吾不說,連總督都被洞吾王吊死。明國皇帝從來沒有到過南方,更沒去過洞吾,到底能不能征服洞吾都是個問題,搞不好都已經無暇顧及濠鏡澳這邊了吧?
雖然這么想著,湯若望還是對約翰遜說道:“反正也是無事,在那都是一樣。不管怎么樣,這里的風景不錯,是不是?”
約翰遜聽了,四處看了下,真沒覺得已經看慣了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不錯的地方。他正想回答時,卻聽到湯若望又對他說道:“之前你有派人在廣州城打探消息,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傳教士被禁止出濠鏡澳,但是普通佛郎機人卻沒這個限制。更有一些明人,受雇傭于這些佛郎機人,替他們辦事。因此,約翰遜就有能力,派人去打聽消息。
此時,約翰遜聽了湯若望的問話之后,稍微一想道:“恐怕短時間內不會有消息的。我交代過,如果大明皇帝的回復到了,就提前回來報信。這樣我們多少也能有個準備,對吧?”
他正說到這里,就一眼看到官道的盡頭,有一匹快馬正疾馳而來。
從這條官道過來的,就只能是到濠鏡澳,再往前,那可是大海。一般來說,是絕對不會有快馬疾馳而來的。這么急著趕回來,那肯定是去廣州城探聽消息的人回來了。
得到這個結論,他頓時一驚,腦海中閃過一個疑惑:怎么這么快?從時間上算,不應該吧?
湯若望也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轉頭看去后,就一動不動,只是在不停地在胸口劃著十字。
這急促的馬蹄聲,同樣驚動了濠鏡澳里面的人,不少人都擁了出來看情況。甚至連杜琛,都跑出來看情況了。
等他出來的時候,那個騎士已經離濠鏡澳非常近了。不是別人,正是約翰遜派出去的明人。一個通曉佛郎機語的明人。
所有人都看得真切,這人的臉上,全是震驚之色。這讓湯若望和約翰遜等人壓根就分不清,到底帶回來是好消息呢,還是不好的消息?
“咴咴咴”那馬到路口這時,被那明人一下勒住急停,吃疼而嘶鳴。
不過那明人卻是壓根不管,立刻翻身下馬,快步走到約翰遜面前,不過還沒等他說話,邊上的湯若望已經等不及,連忙問道:“是不是有明國皇帝的消息了?”
那明人一聽,轉頭看向湯若望,剛點了個頭,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又聽到約翰遜急著問道:“到底怎么處置我們濠鏡澳這邊?”
這明人聽得有點無語,不過好歹他明白,約翰遜才是他的主顧,便又轉回頭,看向約翰遜回答道:“只是有皇上的消息,不過還不知道皇上對濠鏡澳這邊的旨意。”
一聽這話,所有提著心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與此同時,他們又有點好奇,到底是明國皇帝的什么消息,讓他急成這樣,還一臉震驚之色。
特別是杜琛,更是心懷惡意,便開口問道:“該不會是明國皇帝征討洞吾,吃了大敗仗,正在四處調集軍隊,又或者,是被洞吾軍隊給包圍了還是…”
好歹是在大明國土上,周圍都有不少明人的。杜琛可沒有弱智到直接開口說,你們皇帝是不是被洞吾人干掉了?不過他雖然沒有說出來,但這個意思其實很明顯了。
之前的時候,他們當然也有打聽過,知道明國皇帝一共也就三萬左右的兵力就去征討洞吾了。杜琛這么猜測,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畢竟想當年,連葡萄牙總督都被洞吾王給吊死了。
此時,周圍的人一聽他這話,都是吃了一驚。回過神來后,反應不一。
這其中的明人,都是擔心的表情。畢竟如今的皇帝愛民如子,哪怕他們這里沒有多少惠及,可總聽說過情況。對他們而言,肯定是不想皇帝出事的。
而那些佛郎機人,則一個個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態。讓你來給我們難堪,這下好了吧?
他們心中雖然想法不一,不過都看著報信的人,就等他的答案了。
只聽這個報信的明人聽了之后,竟然意外地對澳門總督露出一個不屑的神情,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隨后,又見這明人轉頭看向約翰遜,用自豪的語氣,大聲地說道:“皇上早在一個月前就打敗了洞吾王!阿瓦一戰,三萬大軍,一舉擊潰三十萬洞吾軍隊,洞吾王被當場射殺,俘虜的洞吾軍卒,超過了二十萬。如今已經沒有洞吾國,我大明,多了一個洞吾省了!”
杜琛原本對這個雇傭明人對他的不屑神情,那是勃然大怒,剛想發怒之時,就聽到了他接下來的話,頓時,什么沖天的怒氣,全都一下消失地無影無蹤,替而代之的,乃是一臉的震驚。
不止是他了,包括其他所有人,比如湯若望和約翰遜在內,全都是一樣,除了震驚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的了。
如果說這些南方人,或者說葡萄牙人對于北方建虜到底有多強大,他們沒有切身體會的話,那洞吾的強大,他們是用了一個總督的代價感受過的。并且因為洞吾是他們在來遠東的路上,因此一直有關注洞吾的情況。
他們知道,如今的洞吾,經過他們的王的休養生息之策之后,要比當初打敗他們時候的洞吾,還要強大的多。
可就算是這樣,竟然被大明皇帝用了極短的時間,用了很少的兵力,就打敗了?還成了大明的一個省而已?
按照這樣算起來的話,那歐洲各國,估計也就是大明的省這么大而已!而如今,大明有多少省了?
杜琛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他根本不相信,便第一個大聲質疑道:“你這個東方人,你們皇帝的戰績,肯定是夸張了的,要不然,這不可能!”
沒錯,這個報信的明人,對他們所說得話中,確實沒有和事實完全一樣,至少在洞吾軍隊的人數上,就和實際有出入。可再有出入,那也差不了多少。而且這并不是他夸張,而是他聽來的就是這個消息,他只是轉述而已。
此時一聽杜琛質疑他,只見他根本沒有了以前對這些主顧的恭敬,立刻紅了脖子大聲說道:“我沒有夸張,這可是用銀子從廣州府衙門里面買出來的消息。你真要覺得夸張,大可以自己去廣州城聽聽,那才叫夸張呢!”
其他圍觀的明人,此時也是相當地興奮,根本不管這些佛郎機人的反應,就有人興奮地追問道:“快說說,還有什么傳言?”
自己國家的強大,就算這個時候沒有國家民族的觀念,那也是有一種天然的歡喜。
那報信的明人一聽,也不拒絕,同樣興奮地說道:“現在廣州城里都在傳,說皇上欽點了一個典史,就在兩軍陣前,一個一只,射殺了洞吾的戰象。戰象知道不?比牛還大幾倍的,那皮啊,比鐵還硬。可這有什么用?我跟你說,那簡直就是神箭,不射其他地方,就射戰象的眼窩子…”
聽著這些明人在興奮地說著,所有的葡萄牙人全都是臉色有點難看,一個個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