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義成一聽,頓時就擔心了。要是大明這次不饒過倭國,還要繼續打仗的話,不管最后誰輸誰贏,至少對馬島作為朝鮮和倭國本土之間這么大的島嶼,鐵定是要遭受兵火之災的。如同當年元朝攻打倭國,當時就在對馬島大肆屠殺過。
“怎么辦,怎么辦好?”宗義成壓根就沒有心思去關心對面釜山的戰事,轉身看向身后的手下道:“你們覺得,我們該怎么做為好?”
不管是大明,還是倭國,對于他們來說,那都是巨無霸的存在,伸個小指頭,都能滅了他們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的手下不由得面面相覷,根本就想不出什么辦法,只能期待別人能想出一個招來。
在隆隆炮聲中,靜了一會之后,還是剛才這年紀大的人,忽然對宗義成說道:“大人,屬下有個法子,也是當年想出來的。”
宗義成一聽,不由得大喜,連忙要求道:“有什么好辦法,快快道來!”
“大人,不管是大明,還是大倭國,都不能得罪。”那人回答道,“既然如此,不如兩邊都討好。明國水師攻打釜山的倭國水師,江戶那邊要得知消息肯定很晚,不如我們立刻派人去通知,如此也盡了大人的職責。另外,我們這邊也要做好準備,如果大明水師有攻打倭國的跡象,大人可以立刻投誠。如此一來,大明作為禮儀之邦,總不可能殺主動投誠的大名吧?以后萬一倭國贏了,問責起來的話,有報信的功勞在,相信幕府將軍也能體諒大人不得已的苦衷。”
宗義成聽了,稍微一想,當即拍手說道:“妙,妙,就這么辦!”
拍板定下,他就立刻開始安排起來。
不過在此之前,他再凝神遠望了下對面釜山的戰況。好像大明水師都已經退出來了。在他們的身后,火勢滔天。不用說,結果應該是已經定了。
這么想著,宗義成就一邊吩咐手下去江戶報信,一邊又讓手下準備見面禮,做好大明水師來對馬島的話,能夠及時應對。
一如他所估計的,此時的釜山港之戰,已經是結束了。
大明水師以沉了一艘二號福船,傷兩艘福船,損失若敢縱火船為代價,擊沉倭國水師戰船大小共計三十二艘,至于剩下的,都獻給火神祝融了。
雖然已經退得很遠,不過站在甲板上的鄭芝龍還是感覺到有撲面的熱氣。但是,他卻不以為意,只是看著火光滔天的釜山港,樂呵呵地臉上全是笑容。
這一仗,出其不意的效果很好,加上有朝鮮籍軍卒熟悉這邊的海況,雖然是跑這么遠來打仗,卻還是輕易就贏了。
五百贏一千,如此輕松,應該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了吧?
鄭芝龍如此想著,心中不由得又非常佩服起崇禎皇帝來。如果不是崇禎皇帝下旨自己及時出發的話,不但路上撞不到倭國的運糧船,也不會有這個出其不意的效果。更讓自己叫絕的是,皇上竟然早就備下了濟州島這一步棋,使得水師能有休整的機會,還有熟悉當地水文的兵源可用。這一仗,就算不是自己來指揮,基本上也能肯定是大勝的!
他正在想著,忽然,身邊的親衛驚喜地用手指著前方,大聲對他說道:“大人快看,火頭燒到岸上去了!”
聽到這話,鄭芝龍回過神來,便定睛看去。
果然,港口火勢太烈,又是吹著南風,釜山港碼頭上的建筑不少已經著火了。而且火勢太烈,人根本沒法靠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火龍迅速往碼頭深處蔓延。
“快看,快看,倭人的軍營也都燒起來了!”又有親衛看得清楚,大喜地喊了起來。
果然,那些燃燒物被南風吹得到處都是,不少掉到了軍營里。哪怕倭人及時進行了火勢隔離,也沒擋住祝融的威力。
看著這一切,鄭芝龍帶著笑意遺憾道:“此戰之后,釜山就真得成了白地了!比建虜還來得徹底,真是罪過罪過!”
“哈哈哈…”他的親衛聽了,一個個都是哈哈大笑起來,顯然心情極度舒暢!
釜山港的四周,到處都是逃跑的倭人,可以說,漫山遍野的都是,全是抱頭鼠竄的那種。只要逃得慢的,不是被火龍吃掉,就是身上衣裳著火,由不得他們不快。
鄭芝龍欣賞了一會,然后抬頭看看天色,便轉身下令道:“掉頭,去巨濟島!”
說完之后,他也看了一會遠處的對馬島,不過并沒有過去的打算。
水師這邊,一共也就萬把人而已。去了對馬島,雖然打下來是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要當心那個島上的倭人搗亂。比如把水師虛實什么的,偷偷地告訴倭國那邊,這會讓他很被動的。
把整個島的倭人都殺了,雖然能防止這些事情發生,但是,如今皇上給得旨意,乃是切斷朝鮮倭軍的補給,把精力浪費在這個對馬島,也不值得。
不過,既然對面已經知道了,也不能就這樣算了。
鄭芝龍想著,便又傳下軍令,分出十條船,開往對馬島那邊,要求他們提供糧草,否則后果自負。
能從對馬島得到一些糧草,就近補給給巨濟島這邊,也算是一個省事省力的路。
在鄭芝龍忙著部署海上防線之時,松平信綱和井上政重也已經有了決策。
如果就此撤回國內的話,將軍大人那邊難以交代,而將軍大人也會非常難堪,甚至影響到德川幕府的統治。
這次失敗的一個最大原因,是大軍的糧食沒了。但是,這不,井上政重已經帶來了糧食,那么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士氣低下,軍卒疲憊,只要好好休整下,適當地鼓勵下士氣,還是能夠恢復的。
另外,他們兩人也討論出了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包括幾十年前的那次在內,倭軍都有點貪心,想要一口氣把整個朝鮮都吃下,甚至還想著吃掉明國,這個太不實際了。
這一次休整之后,不管朝鮮北部是什么情況,倭軍這邊,就只占據漢城以南,把這一大塊區域變成倭國真正的領土,然后再以此為基礎向北擴張,如此才是穩妥之舉。
第二天下午,松平信綱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看到井上政重過來,便笑著說道:“井上君,來看看這份奏章如何?要是沒意見的話,就請署名吧!”
要說文筆,井上政重當然比不過松平信綱的。因此,松平信綱在兩人商量好的基礎上,進行斟酌之后才寫好了一份奏章。能讓他的敗仗好看一點,也能讓將軍大人體面點。
“老中大人寫得奏章,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井上政重比起松平信綱來,還要輕松一點。因為之前的敗仗,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兩人坐定之后,井上政重瀏覽了一遍,遍痛快地簽字聯名。
看著信使走之后,井上政重便微笑著說道:“等回到了釜山,就讓對馬藩那邊多送些女人過來,想必大軍會忘記以前的不快了。”
“哈哈哈…”松平信綱聽了,露出心領神會的笑意,附和著道,“諒那宗義成不敢不答應!”
他們兩人,都是德川幕府位高權重之輩,平時壓根就沒把兵力只有兩三千人的對馬藩看在眼里。
閑談了一會,松平信綱畢竟是有戰敗的心理壓力,就首先把話題拉回正事道:“我從釜山離開之時,還是一片廢墟。如今大軍回去休整,怕是要忙一陣。周邊的糧田,也要盡快開墾出來,以減少將軍大人那邊的壓力!”
“這個放心好了。”井上政重聽了,便笑著回答道,“我出發的時候,已經交代下去,雖然軍隊都在休整,但是那些民夫卻不會讓他們閑著,都在修繕碼頭以及其他建筑。糧田那邊,也有分出一些去伺候了。”
“軍隊都在休整?”松平信綱聽了,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有什么不對勁,稍微一想之后,他便問井上政重道,“水師是怎么安排的呢?”
井上政重聽到這語氣總帶著一絲質問的意思,頓時就有點不高興了,當即勉強一笑回答道:“能怎么安排?他們也都累了,自然也是要休整的。不過你放心好了,肯定是有輪值的戰船,就區區一些朝鮮海寇,估計早就嚇得遠遠的,那還敢打水師什么主意?”
然而,聽了他的解釋,松平信綱心中那不對勁越來越大,到了后來,他就直接低下頭,緊皺著眉頭尋找讓他心中不安的原因。
看到他這個情況,井上政重不由得眉頭一皺,頓時有點不快地問道:“怎么,難道我這樣安排還有什么問題?總不可能說,我大倭國上千艘戰船的水師,還會怕了區區朝鮮海寇?怎么可能?”
一聽到這個“怎么可能”,松平信綱就猛然想起來,當初他得報說運糧的水師遭遇明國水師,被打得全軍覆沒時候,他也是覺得怎么可能?
一想到這,松平信綱頓時嚇得跳了起來,連忙吩咐手下道:“快,傳那個清國人過來,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