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疑惑這會,邊上的范文程也發現了特別,凝神瞧去,只是第一下,他就分辨出了那矮子中的高個子是大清的人。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英俄爾岱返回回來了。不過看著不像,就沒出聲,繼續盯著看。
稍微更近一點之后,范文程終于看清楚了,不由得失聲說了出來道:“肅親王?”
松平信綱對于這個稱呼有點熟悉,稍微一想,便立刻想起來了,去接收倭國糧食的那清國人,不就是么?
于是,他便立刻轉頭看向范文程,帶著詫異問道:“你說那人是清國的什么和碩肅親王?”
“嗯,就是他!”范文程連忙回答,眼睛看著越馳越近的豪格,點點頭,疑惑地又說道,“他不是被明軍給打得全軍覆沒了么?怎么出現在這里了?”
松平信綱也覺得奇怪,按照之前聽到的,在那種情況下應該很難逃脫才對。那么如今出現在這里,到底是什么情況?
這個問題,倒是容易解決,只是稍微等了一會,斥候和豪格就已經到了城下,看到松平信綱的旗號,便又立刻上來城頭。
范文程和留在這里的建虜,都是激動地迎了過去,向豪格打千跪下行禮。
這種時候,對于他們來說,國難當頭,身處異鄉,突然見到老鄉,還是有威望的大佬,不激動就是假的了!
松平信綱聽著手下斥候稟告說,在北向時遇到南逃的這位清國和碩肅親王,就護送他回來了。與此同時,又看到這一幕,都不用再確認,絕對是清國的親王無疑了。
于是,他不由得細細打量了起來,一時之間,倒也沒有說話。
只見豪格看到族人跪迎他,同樣也是激動。終于逃出來了,終于安全了啊!
不過他這個感慨才剛開始,就一眼看到了跪在前面的那人,就是他一直惦記著的范文程。
頓時,就如同見了殺父仇人,他那個恨啊立刻就傾斜而出,一個箭步就撲了過去,一腳就往范文程的臉上踩了過去。
范文程打千跪地,腦袋昂著,露出笑容,再加一點感動的味道在里面,正想開口說話時,就見到豪格沖他過去了,于是,那笑容便猶如斷了根一般,無以為續,轉而驚詫,不知道豪格這是什么意思?
面對建虜主子,或者是跪得久了,他下意識地不敢躲避,等到見到豪格真得不留情,一腳往他英俊的面容上招呼時,連忙閃避。電光火石之間,腦袋是躲過去了,可身體卻沒有躲過,豪格的一腳,就踹在了他的肩膀上,踢了他一個后仰的朝天烏龜狀。
豪格一見,不解氣,又待上前。
但是,邊上的建虜卻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連忙上來想要問個明白,或者是勸解一下。
不過他們還沒有做出什么,豪格看到他們走近,就順手拔了一個建虜的腰刀,“嗖”地一聲鐵刀在手,殺盡天下內奸狗。
虧了范文程算是文武雙全,已經感覺到了豪格對他的濃濃恨意,敏銳地感覺這個時候,不是用嘴分辨的時候,聽到那一聲寶刀出鞘的聲音,嚇得連忙往側面一個打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豪格的含怒一刀。
連續幾個翻滾,最后順勢站了起來,看到豪格又要追殺過去,連忙閃到了松平信綱的身后,雖然狼狽不堪,不過他知道,應該沒什么問題了。
果然,豪格還想握著刀追過去時,邊上站著的倭人就不樂意了,要么握著武士刀,要么端起火槍,紛紛指向豪格。
那些不知道發生什么情況的建虜,在這會兒也回過神來,立刻上前攔住了豪格,不敢再讓他魯莽了。要是握著刀再沖著倭國老中過去,那些倭人才不會管你和碩肅親王的身份,肯定會動手殺人的。
終于,城頭上的這個騷動,暫時便安靜了下來。
松平信綱心中很是惱怒,不過他城府很深,并沒有立刻發火,而是冷著臉,盯著豪格,冷冷地說道:“這個事情,不給本官一個交代,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氣了!”
他知道清國高層都通曉大明官話,為了明確表達他的憤怒,不耽擱事兒,就沒讓翻譯來插一嘴,直接用大明官話說了。
豪格聽到,便有點詫異地看著這個小矮子。
“殿下,他是倭國老中,這次出征朝鮮倭軍的統領,只是位居幕府將軍之下,萬人之上!”一名建虜連忙貼近豪格的耳邊,低聲介紹,免得這個莽撞的肅親王犯傻。
如果換了以前,豪格身為建虜的和碩肅親王,身份是顯貴中的顯貴,自然是不會怎么在意眼前這小矮子。但是此時不同,他可以說是來投奔這小矮子的,哪能得罪。
不過,他此時見到范文程而有的一腔怒火,也不是說消就消下去的,因此,他便氣沖沖地用手中一刀往前一指道:“這明國的奸細,害死了大清,不殺他,我就不姓愛新覺羅!”
松平信綱見他用刀指著自己,不由得一愣。什么時候,自己變成了明國的奸細了?
不過他立刻就回過神來,當即往邊上一跨步,而后轉過身,看了原本躲在他身后的范文程一眼,詫異地用手一指道:“肅親王的意思,是說他是明國的奸細?”
“正是,就是這個漢狗,一直為明國提供軍情,把我大清害慘了!”豪格繼續用刀鋒指著范文程,咬牙切齒地厲聲控訴道。
范文程聽到他們的對話,早已經傻眼了:什么情況?自己什么時候變成過明國的奸細了?
邊上的松平信綱聽了,看了看傻了的范文程,有點疑惑,又轉回頭看向豪格道:“你確認?”
聽到這話,范文程終于回過神來了,連忙大聲喊冤道:“冤枉啊,殿下,小人一心為大清,此心天地可鑒!千萬不要誤聽流言蜚語啊…”
說到這里時,他自己都有點郁悶了,什么時候,有這樣的流言蜚語了?
邊上的那幾個建虜也是納悶,不明白肅親王為什么一來就說范文程是明國奸細。雖然他們同樣不喜歡范文程,但也不得不承認,至少在和倭國結盟這事上,范文程一直是在盡心盡力為大清做事的。
因此,他們中也有人跟著附和道:“是啊,殿下,為何突然說著范文程是明國的奸細呢?萬一誤會了他就不好了!”
豪格看到這個情況,盯了一眼一臉冤枉樣的范文程,再轉頭看了下同樣有疑惑之色的族人,還有那個倭國的老中,最后又轉頭盯向范文程,還是繼續用刀鋒指著他,厲聲怒喝道:“好,就叫你死個明白,你這個明國的奸賊!”
還真別說,他這話一說完之后,城頭上竟然顯得非常安靜,不管有沒有和這個事有關系,不管能不能聽得懂對話,一個個都豎著耳朵看著豪格,期待他的繼續。
豪格當然沒有其他想法,把英俄爾岱在崇禎皇帝面前的分析,一個個轉述了出來。從范文程出身明國秀才開始說起,說到他身份的特別,能接觸到大清最高機密,特別是這一次和倭國的盟約一事,更是重中之重地提了出來。
聽著他在一件件地說著,一開始,松平信綱還有點不以為意。恰恰在這之前,他順口問過范文程,得到了范文程的一個解釋。豪格所說這些,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但是,想要確認范文程就是明國奸細,那也有點勉強了。
但是,等到豪格說到盟約的事情,聽到明國皇帝已經屯兵鴨綠江邊,就在等著倭軍前去這些事情時,他頓時就臉色大變,立刻轉頭盯向范文程,似乎想一下看穿范文程的內心世界,看他到底是不是明國奸細了!
而范文程原本也是有點不以為意,心中已經想好了辯詞,準備為他自己辯護的。可是,聽到后來,說明國皇帝拿出了大清和倭國的盟約,一個字都不差時,他臉色就變了。
一如之前英俄爾岱所說,盟約的內容是范文程和英俄爾岱兩人一個字一個字地和倭國這邊協商,最終才定下來的。其他人可能記得不清楚,但是,他和英俄爾岱是絕對不會記錯的。
既然明軍還沒進盛京,城都燒沒了,那明國皇帝那邊的盟約,就絕對不是給盛京的那份。如此一來,要么是英俄爾岱提供的,要么是他范文程提供,才有可能一字不差了。
如此一來,英俄爾岱和范文程他們兩人之間,到底誰是明國的奸細,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了。
“…還有,你們還沒去遼東,可明國皇帝卻已經知道了你們在朝鮮,并且開始整軍備戰!”豪格看著松平信綱,帶著憤怒又很誠懇地對他說道,“如果沒有人把你們的消息及時通知明國皇帝那邊,殺了我都不信!而這個通報消息的人,不是他這個狗奸賊還能是誰?”
豪格所說這些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比如說清國已經滅亡這些,松平信綱一直在消化,但他忽然聽到豪格這話,頓時想起一事,那臉色一下就變了,當即轉頭惡狠狠地盯向范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