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皇上御駕,離山海關還有二十里!”
“報,皇上御駕,離山海關還有十里!”
持續不斷地稟告,當崇禎皇帝離山海關還有十里的時候,洪承疇便不敢怠慢,立刻整理了儀容,領著總督府一干人等,出了山海關迎駕。
十里路,對于步軍來說,還是要點時間的。但是,這一次,崇禎皇帝領軍前來山海關的,乃是驃騎營和整頓了大半年的京營騎軍,一共有一萬五千多騎。
沒有多久,在夜不收的繼續稟告下,洪承疇便看到一條長龍出現在眼前。一排十騎左右,整齊行進,一眼就看出這支明軍將士的控馬手段了得。
戰馬小跑著,非常地有韻律,錦旗獵獵,氣勢非凡。當開道的錦衣衛校尉往左右一分開,就能看到崇禎皇帝的御駕了。只見崇禎皇帝身穿戰甲,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閃閃亮光,猶如金甲戰神一般。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洪承疇等人見此,立刻一起大聲恭迎圣駕。
崇禎皇帝的心情很好,一揮手道:“眾卿平身,進關說話吧!”
隨著他每次御駕親征的勝利,威勢越來越重,朝中對皇上御駕親征,已經再沒有勸諫之聲。多是皇帝一道旨意一下,朝中相關臣子便為皇帝的出征做好前期準備工作。
這御駕親征,已經是崇禎皇帝想走就走了。
沒過多久,崇禎皇帝便占了洪承疇總督府,坐到了洪承疇原本的主位上。而洪承疇本人,則只能站在底下,包括原山海關這邊的文武官員,還有隨駕出征的各路總兵和監軍。原本有點空蕩蕩的總督府大堂,一下就顯得有點擁擠了。
吳三桂也在這次隨駕出征的武官里面,重返山海關,掃視這大堂內站著的,全都是山海關這邊地位最高的文官武將,卻已經沒有多少人認識了。這讓他心中非常地感慨:自己離開了才幾年啊,就這樣了。熟悉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也沒有人再對自己恭敬有加,就怕得罪了自己。
那個時候,在這邊,最強的就是以舅舅為首的祖家軍,所有軍中有點實力的,都和祖吳兩家沾親帶故。有的時候,舅舅的一句話,比遼東巡撫或者薊遼督師都要有份量,甚至曾經的時候,都能帶著他們一起抗旨。
然而如今,那些人都已經不在了。就連舅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打不過建虜竟然就投降。但是,建虜卻不接受投降,反而把他給殺了。如此一來,連進忠烈祠的機會都沒有了。
如今在這里站著的,不管是御馬監下的驃騎營,還是京營的騎軍,都比原本的祖家軍要強多了。如果舅舅要是地下有知的話,應該不會再投降建虜了吧?
不管怎么樣,既然敢殺舅舅,這一次,都是要報仇的!
吳三桂正在想著時,聽到動靜,便回過神來,只見是薊遼總督洪承疇出列在和皇帝奏對,只聽他奏道:“微臣觀大軍隨軍所帶糧草有限,陛下的意思,該是讓山海關這邊就地籌備糧草物資?”
說到這里,不等崇禎皇帝說話,他便訴苦說道:“之前微臣奉旨安置喀喇沁部,還有關寧軍出擊草原,都耗掉了不少糧食。今年收成又未得,之前存糧也曾用于塔山之戰,微臣這邊,就算再擠擠,怕也沒有多少。這一點,還請陛下知悉。”
雖然皇帝的威嚴越來越重,不過洪承疇卻知道一點,戰前議事,卻一直是快意暢所欲言的。自己是據實奏對,皇上是并不會介意的。
果然,崇禎皇帝聽了之后,并沒有任何不快,而是點點頭說道:“山海關這邊的情況,朕自然清楚,并沒有指望從山海關這邊籌備多少糧食!”
聽到這話,洪承疇便有點奇怪,連忙問道:“陛下,難不成這次的戰事,只是…只是小規模戰事?”
他并不知道全盤計劃,原本想說小打小鬧,可御駕親征,又怎么可能是小打小鬧,只好改口為小規模戰事。
崇禎皇帝聽了,搖搖頭,笑著說道:“非也,此戰,乃是就食于敵,我軍并不需要多少糧草物資!”
一聽這話,大堂內的文官武將,還有監軍們都很是興奮。能就食于敵的戰事,就是最爽快的戰事了。自己這邊不但不用籌備糧食這些麻煩事,也不用考慮運糧的事情,能減少非常多的麻煩。
洪承疇聽了,也是高興了一會,不過還是有點疑惑道:“陛下,遼東似乎并不富裕,且要攻打堅城要塞,光是騎軍怕是不行吧,這…”
這一次,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崇禎皇帝笑著打斷了,只聽他說道:“誰說朕要去攻打遼東了?”
說到這里,他看到底下人都是一臉愕然,包括隨他出京的那些武將也是如此。知道他們不知道情況,還迷糊著,便知道該到解釋的時候,就笑著說道:“遼東那邊,之前朕已傳旨給東江軍那邊,如今在遼東正打得火熱呢!”
“御馬監所部一萬多步軍,前些天就從金州出發攻打海州。蓋州建虜被朕用錢砸怕了,不敢抵抗,已經全面撤向海州。我軍打下蓋州后,一邊休整,一邊做出進攻海州之勢。”
“而盧卿領軍也在攻打新金,不過是虛兵,并不會真得攻打新金。”
“還有,東江軍的兩千騎軍,如今正在遼東腹地縱橫馳騁,殺韃子,毀糧田。”
“建虜那邊已經被逼瘋,急召派去草原的騎軍,連同草原各部騎軍回援遼東,要和我大明決戰!”
聽到崇禎皇帝在那侃侃而談,介紹著遼東的局勢,一眾人等,頓時有點傻眼了。他們光是聽著,就覺得大明這是在大舉反攻遼東,是要把遼東一口氣打下來的架勢了。如果建虜那邊的奴酋聽到各地急報,不嚇到了才是怪事!
不過,他們對崇禎皇帝的這番介紹,也是有些疑惑,賀人龍脾氣急,便好奇地問道:“陛下,不知是如何用錢砸蓋州建虜的?銀子么?”
其他人一聽,立刻看向皇帝,想聽聽答案。剛才皇上說用錢把建虜砸怕了,他們就也一樣非常奇怪,用錢砸怕建虜,到底是怎么個砸法?
崇禎皇帝聽了,便笑了,這個賀人龍其實粗中有細,在話末補上一句說銀子,其實只是為了活躍氣氛,他內心肯定知道,絕對不是用銀子砸過去把建虜砸怕的。
他這么想著,便用手指了指賀人龍道:“當然不是,是用上百門紅夷大炮和大將軍炮,持續一天,不斷炮轟蓋州城,還有,其他火炮轟殺剛進攻車營的建虜,再用上百個萬人敵拋入城中,這一戰下來,不要說彈藥消耗的錢了,光是火炮就要報廢不知道多少門。你們說,這些是不是都是錢啊?”
一聽這話,在場的武將,只要知道火炮威力的,都不由得替蓋州建虜默哀。皇上說得沒錯,確實用錢把他們砸怕了!
這么想著,他們又非常地感慨。就在幾年前的時候,邊關各軍中,連軍餉都發不出來。可是如今,竟然已經到用錢砸死敵人的地步了。
皇上發威,大明日新月異啊!
洪承疇比較關注另外一個事情,等大堂內的笑聲小了一點之后,他便奏道:“陛下,盧總督那邊,虛兵以攻新金的話,建虜趁機反攻之下,會不會難以抵擋?”
崇禎皇帝聽了,搖搖頭笑著說道:“不會,新金那邊,上次放回去的那個阿濟格領軍坐鎮,同樣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他不知道盧卿那邊到底多少兵馬,不敢真得出城野戰的。”
這種被大明抓過一次的奴酋,已經喪失了以前的膽量,總會懷疑明軍是否有什么陰謀詭計。這一點,從阿濟格身上的甲級竊聽種子反饋回來的消息,崇禎皇帝就能猜出來的。
聽到這話,洪承疇的眼睛終于亮了,分析整個戰況道:“如此的話,蓋州已經拿下,威脅海州,金州方向也開始攻擊,還有東江軍騎軍在遼東腹地翻江倒海,難怪建虜要立刻把草原上的騎軍調回去了。陛下的意思,是驃騎營和京營騎軍趁著建虜和蒙古各部的主力騎軍回援遼東的機會,清剿草原各部?”
一聽這話,頓時,驃騎營的總兵們,包括那些個監軍,不由得都有流口水的感覺。
他們雖然已經貴為總兵監軍,可這個年代的物質畢竟不豐富。不能貪腐軍餉,只靠正常的收入,頓頓吃肉,還是隨便吃肉的日子,還是比較少的。特別是牛肉,更是難得吃上一次。
但是,上一次隨皇上出征歸化城的那一戰中,各部騎軍就突襲了察哈爾部和烏拉特部的營地,牛羊因為無法迅速趕回來,只能殺了把肉帶回。那一次,大塊吃羊肉,吃牛肉,吃得真是過癮!
這么想著,他們立刻看向皇帝,就希望這一次,真得是去清剿草原部族,就食于敵,那樣的日子,真不要太爽了!
果然,崇禎皇帝沒有讓他們失望,笑著說道:“沒錯,等建虜騎軍連同蒙古諸部的騎軍回援遼東之后,我們就殺去草原。那些蒙古部族和建虜狼狽為奸,多次入侵京畿之地,不管如何,總要讓他們血債血償,為我大明百姓報仇!”
“對,報仇!”賀人龍聽了,跟著大聲附和道,“要他們血債血償,殺他們的人,吃他們的牛羊,搶他們的馬!”
他仗著自己是粗人的人設,說話有點肆無忌憚,不過卻說出了武將的心聲,至少吳三桂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先斬掉建虜的左膀右臂,那也等于是給舅舅他們報仇了!
其他武將一聽,也紛紛喊著,要東部蒙古部族,那些入侵大明京畿之地,和建虜狼狽為奸的那些,血債血償!至于文官這邊,雖然沒有喊,卻也是在點頭。
洪承疇倒是沒有點頭,只是看著崇禎皇帝,眼神中全是敬佩之意。
這樣的戰事,到了皇上的手中,似乎非常地簡單。但作為熟知兵事的他來說,這次的戰事,對于統籌全局的統帥來說,是非常難的。
引誘建虜出兵草原,明軍各部這邊動手,還有建虜和蒙古騎軍那邊回援,這邊再出兵草原,這種種戰機,全都是要掌握好,絲毫不能有差錯,要不然的話,就很可能會功虧一簣,甚至偷雞不著蝕把米。
也只有皇上,才能把這么龐大、復雜的戰事,做到舉重若輕,就仿佛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之中,甚至連建虜那邊的動靜,都能料到。
對此,別人都以為是錦衣衛密探厲害,能刺探到消息。可身為大明前線的統領重臣,卻并沒有感到有錦衣衛密探的出沒。最為不正常的是,很多消息就算錦衣衛密探能刺探到,也不可能那么快傳遞出來!
要說通過信鴿?在大明這邊有固定的點,那是可能的。但在遼東腹地,甚至還有草原上,那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通過人力傳遞。
那也就是說,皇上之所以能準確把握建虜的動靜,并作出對應的處理,完全是皇上明察秋毫,把建虜各處的反應都能推算出來。說得玄乎點,那就是神機妙算!
妖孽…不不不…天縱奇才,天縱奇才啊,千年難遇!洪承疇心中不由得如此感慨道。
接下來的幾天,洪承疇就見識了崇禎皇帝的舉重若輕,在他親眼所見之下,并沒有人來給皇上稟告,但是,皇上卻開始發布一道道旨意。有放出信鴿,傳旨給東江軍那邊的,也有派快船,趕往蓋州那邊等等。
當然了,山海關這邊,自從崇禎皇帝一到,就全部戒嚴,除夜不收等軍中將士之外,其他人等,全部是許進不許出。
崇禎皇帝就如同一頭猛虎,潛伏于山林之中,就等著獵物在合適的時候,出現在面前,就一下撲上去。
這些事情,建虜這邊自然是不知道的。岳托和多鐸此時,還在草原上連同蒙古各部騎軍,正在圍剿金國鳳所部的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