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游牧民族在廣闊無邊的草原上居無定所,似乎不好尋找。但是,真得了解草原部族的,卻并不會有這種看法。只要是有生命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牛馬羊等等,全都需要喝水。
因此,不管游牧民族怎么在草原上游牧,都是離不開水源的。
敖漢部,可以算是一個大部族,主要就是在孟克河、河蚌河以及墩來河的下游放牧。
當然了,部族人數過多,也不可能擠在一起,而是沿著這幾條河散開放牧。
這一日,風和日麗,羊群都在愜意地啃著鮮嫩的青草,不時還有個別發春的公羊在打架。而敖漢部族的牧民,大都在干著自己的活,為生計忙碌著。
忽然,牧民天生的直覺,讓他們感覺到了有馬蹄聲隱約傳來。
對此,并沒有多少人抬頭去看,畢竟在草原上,馬蹄聲什么的,不要太正常。而且聽聲音,是從上游方向傳來,很顯然是自家部族的。
當然,也有閑得沒事的小屁孩喜歡瞧個熱鬧,就循聲看去。
只見孟克河的上游遠處,一條線沿著河邊正往這邊逼近,紅灰相間,在綠色背景的襯托下,倒也是好看。
不少小屁孩看到人數好多,就嚷嚷開了:“王爺來了,肯定是王爺來了!”
敖漢班第,被皇太極封為扎薩克多羅郡王,因此其部族的人就都稱呼其為王爺,比起族長的稱呼,那是要威風多了。
聽到小屁孩的喊聲,就有一些成年人抬頭看去,要真是王爺來了,就必須要去迎接才行。
然而,就那么一看,他們就覺得不對了。蒙古人的穿著,長年累月都是灰色袍子,哪有什么紅色的,除非是喜慶日子,可能會有人穿紅色的。但是,如今一不是喜慶日子,二也沒可能那么多穿紅色的。
因為遠處那支馬隊過來的方向是在孟克河的上游,一時之間,他們也沒想那么多,就是有點想不明白而已。
再近一些后,他們就發現,那些騎士原本是慢跑著的,臨近營地之后,反而開始提起馬速,這就讓他們更奇怪了。
也是到了這時候,他們中有眼尖的,終于看清了,頓時,驚恐地叫了起來:“是明軍,是明軍殺來了…”
他們是有自知之明的,明軍的到來,絕對不是來做客的。
頓時,這么一喊,所有人都慌了。
男女老少,有的從蒙古包里鉆出來,也有的鉆進蒙古包去,有的手里還提著羊奶袋子,有的手里已經抄起了家伙,有的騎馬迎了上去,有的騎馬往反方向逃去,還有的,則跑向羊群…
這支從上游過來的騎軍,就是喀喇沁部和關寧軍的聯軍,在喀喇沁部的帶領下,繞了一個大圈,避開了敖漢部族部署在雙方交接附近的騎軍,對敖漢部族的營地,發起了攻擊。
有備對無備,將近五千的騎軍,對敖漢部族營地的老弱及少量壯年牧民,根本就沒有還手的余地,只是一個沖鋒,那些膽敢反抗的敖漢牧民,就被干掉了。除了一部分見勢不妙,第一時間逃跑的敖漢牧民之外,其他牧民,全都被俘虜。
金國鳳得洪承疇密令,殺掉了所有男丁,當然,按照草原部族的習慣,身高低于車轅高度的不殺。當眾行刑前,金國鳳冷酷地宣布道:“總督大人之前給了你們部族機會,但是你們族長執迷不悟,還要繼續和大明為敵,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總督大人震怒,如今本帥只是前鋒,大明鐵騎過處,定然踏平你們敖漢部族。”
說到這里,他便對行刑的明軍將士大聲命令道:“為京畿之地的百姓報仇,血債血償,殺!”
“殺!”行刑的明軍將士,都是齊聲大吼,一刀下去,無數個首級便滾到了草原上。
那些繳獲的牛羊,全部宰殺了,大吃一頓,吃不完的,就丟到了孟克河里,然后帶著繳獲的馬群,在短短地半個時辰內揚長而去。
就在關寧軍和喀喇沁部的聯軍遠去之后大概一個時辰,就有附近的敖漢騎軍趕過來了,看到一地的人頭,哭泣的婦孺,還有染紅了的孟克河,真得是非常發狂。
對于敖漢部族的人來說,喀喇沁部已經是個小部落,應該是他們欺壓的對象。要不是有大清皇帝的嚴令,吞并了喀喇沁部都沒任何問題。
因此,之前他們越界進入喀喇沁部的牧場,心態就如同大人欺負小孩一般,很有優越感的。就等著自家王爺一聲令下,隨時能殺去喀喇沁部的營地。
然而,如今卻是喀喇沁部真得勾結了明軍,竟然先動手,劫了他們敖漢部的一個營地,這讓他們所有人都憋了一口氣。
但是,這個營地的婦孺還需要安置,那些被丟到孟克河里的牛羊肉還要打撈上來,畢竟這年頭,誰也不富裕。事情也太多,第一批增援過來的騎軍又不多,只能是先派出游騎跟下去,其他的就先在這營地忙開了,當然了,也少不了急報他們的王爺。
敖漢班第正在和固倫公主恩愛,其實,主要是固倫公主這段時間來一直粘著他的緣故。突然之間收到急報,說有營地被喀喇沁部和關寧軍的聯軍給偷襲了,頓時氣得一下跳了起來,怒聲吼道:“立刻傳本王軍令,集合部族騎軍,追上去報仇!”
他還沒來得及走出蒙古包,就被固倫公主給喊住了。
部族受到侵襲,這個時候,那還有時間顧及男女之情,他有點不高興地轉回頭,正要說話時,卻見固倫公主翻出了那個貼身藏著的錦囊,同時對他說道:“盛京那邊交代,要是敖漢部受到侵襲的話,就立刻打開錦囊!”
“…”敖漢班第一聽,頓時就想罵人。他不笨,一下就聽出來了,原來大清是把他敖漢部當作了誘餌。
此時,固倫公主已經打開了錦囊,快速看了起來。
很快,她就立刻對敖漢班第說道:“盛京的意思,是讓王爺立刻集結軍隊,封鎖明國邊界,不讓這支明軍逃回去,同時,八百里加急送信去盛京。”
一聽這話,敖漢班第頓時就急了,幾乎是大喊著說道:“就憑我敖漢部族的軍力,要是都去封鎖邊界的話,那我部族怎么辦?瘋了么?還有,剛才的急報,你沒聽到么?先前那支明軍還只是前鋒而已。”
“科爾沁部那邊,也有錦囊,盛京那邊有嚴旨,會出兵幫敖漢部的,王爺不用擔心。”固倫公主一邊說著,一邊把那錦囊妙計遞了過去道,“盛京其實也早就在集結騎軍,這一次,是要聯合我們草原各部族,不管明軍有多少來草原上,都要他們給滅了。”
聽到這話,敖漢班第稍微愣了會,便立刻自己看起那個錦囊妙計起來。
一如固倫公主所說,錦囊妙計里面,就是布了很大一個局,為得就是要殲滅明國騎軍,狠狠地打擊明國的囂張氣焰。只是明國錦衣衛密探太過厲害,因此為了保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敖漢班第看完,不由得心中嘆了口氣。大清布下這么大的一個局,要消滅明國騎軍,他沒意見。可是,為什么要用他敖漢部為誘餌呢?
然而,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他就是生氣也沒用。如今,就只能按照盛京那邊的布局,他這邊先去截斷明軍的歸路。如果還有關內騎軍增援的話,那就和他們游而不斗,等著大清騎軍和草原其他部族的騎軍會合殲滅他們。
對此,敖漢班第倒不覺得,就算明國的騎軍全都來草原了,還能再囂張?就按明國騎軍一共有兩萬來算好了,大清騎軍,再加上草原上蒙古各部族的騎軍,絕對能有十萬之數。
草原上騎軍的打仗,就沒有那么多陰謀詭計可以用了,拼得就是實力,難道還打不贏明軍?要真是那樣,那大家就都沒活路了!不過,這顯然不可能!
這么想著,敖漢班第便立刻按照錦囊妙計上的安排動了起來。
一時之間,草原各部,到處都是一隊隊的騎軍,到處都是馬蹄聲,寧靜的草原,頓時烽火燃起。
在東部蒙古的部族中,和滿清關系最深的,就是敖漢部和科爾沁部。敖漢部已經說過,其族長是皇太極的大女婿,還被封為扎薩克多羅郡王。在原本的歷史上,這個敖漢班第也一心為滿清賣命,為滿清南征北戰,立下了不少功勞。
而科爾沁部和滿清的關系,那就更不用說了,其族長的妹妹,還有兩個女兒,都嫁給了皇太極。如今,皇太極已經死了,而科爾沁族族長布和也死了,但是這并不妨礙兩家的關系。
科爾沁族族長,是布和的兒子吳克善,被封為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本身還是皇太極的四女婿。滿清皇帝也是他外甥,皇太后是他妹妹。這么多關系,比起敖漢部族來說,只會和滿清更親。
不過就算如此,這兩個部族的錦囊妙計,也都是皇太極的女兒保管的。等到打開錦囊妙計的條件到來,才會打開。總之,做這么多,就是為了保密。
代善沒有料錯,吳克善這邊看到錦囊妙計之后,立刻遵照執行,集結大部分部族騎軍,往東開去,同時裹挾,也可以說是半強迫,或者說奉大清皇帝旨意,同樣勒令庫倫、納曼各部一起出兵,浩浩蕩蕩地撲向敖漢和喀喇沁部那邊。就猶如一張天羅地網一般,掃過草原。
盛京這邊,敖漢部八百里加急一到,建虜的幾個親王,頓時就興奮了。
布木布泰也是高興,之前聽到代善的謀劃,如今聽來,全部都按照代善的意思再順利推進。要是能打贏明軍,這將極大地鞏固她兒子福臨的皇帝位置。
因此,她不吝贊賞,夸代善道:“還是禮親王厲害,明軍落入了算計卻不知道!”
代善聽了,并沒有一絲得意之色,反而嚴肅了臉,問在場的這些興奮的親王道:“各地抽調騎軍,可都是保密的,放出的風聲,可是要北上增援睿親王的?”
“這還用說,肯定的了!”豪格一聽,有點不滿地嚷道。
岳托也不高興,說話間都帶著一點刺道:“我們又不是小孩子,豈能不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該不會,你是懷疑我們中有人會透露風聲出去?”多鐸同樣對代善沒好感,冷笑一聲道,“真是天大的笑話!”
對于他們的反應,代善顯然城府很深,根本不會因此暴跳如雷,只是點點頭說道:“這也是為了謹慎,萬無一失而已。本王當然相信,都是愛新覺羅家的,又怎么可能會透露消息出去!”
說完之后,他便轉身向正在打瞌睡的小皇帝一禮,正兒八經地說道:“如此,可由陛下下旨,立刻派出騎軍,增援草原。同時對金州進行佯攻,防止那邊的明軍搗亂。”
小皇帝福臨依舊流著哈喇子在打瞌睡,并沒有反應。當然了,代善這話,其實也不是真給小皇帝說的。
布木布泰聽了,便開口說道:“可!一切由禮親王調兵遣將便是!”
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阿濟格聽到這話,便立刻對代善說道:“我去,我去草原!”
代善聽了,卻是搖搖頭道:“你曾在草原敗于明軍之手,恐失銳氣,不妥!”
一聽這話,阿濟格的臉色一紅,頓時有點惱羞成怒,就想發飆,想要嚷嚷,你還被明軍俘虜過呢!
不過代善顯然沒給他機會,就已經轉身對多鐸、豪格和岳托說道:“此次抽調的騎軍,多是你們三人的旗下。因此,由你們領軍,聯合草原各部騎軍,該能合圍明軍,在草原上殲滅他們!”
這還差不多,三人聽了,便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接著,代善才重新看向阿濟格道:“你就領軍前往新金,虛張聲勢,做出大清要拿下金州的態勢,吸引明軍注意。不過千萬記住,不要真打,要以守為主,以免吃了敗仗,壞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