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塔山多爾袞這邊,和山海關薊遼總督洪承疇之間,也在上演著代善和盧象升之間發生的差不多的橋段。
信使一來一回,傳遞著有關德王的扯皮的事情。
不過,這邊和盧象升那邊有點不同的是,洪承疇正在和多爾袞扯皮的時候,崇禎皇帝突然駕臨山海關,而且還帶來了三大營,這讓洪承疇非常地意外。
如果說崇禎皇帝是聽到了這個事情,然后親自領著三大營跑來救德王,他是不信的。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一個原因,能讓崇禎皇帝領著三大營跑來遼東。
要說御駕親征遼東,就只是三大營而已,洪承疇不認為有這個實力能做到。
因此,面對洪承疇的疑惑不解,崇禎皇帝便笑著用手點了下地圖上塔山所在道:“朕此次來遼東,就是為了奪回塔山,把塔山里面的建虜圍殲,如此而已!”
沒錯,這就是崇禎皇帝最真實的目的。他要趁著這個機會,把塔山的多爾袞所部一網打盡。滿清原本的族人就不多,這一次只要消滅了多爾袞所部,對于滿清來說,絕對是無法挽回的損失。
等回頭,再找機會消滅一部滿清軍隊,積少成多,相信滿清也沒有多少軍力可供消耗的。
五萬不到的三大營,要想光復遼東,確實不現實,可要消滅多爾袞所部,這算是保守攻勢了吧!
“陛下,萬一不能快速打下塔山的話,建虜軍隊來援怎么辦?”洪承疇顯得有點憂心,提醒崇禎皇帝道,“此事決不能因小失大,還請陛下坐鎮山海關,微臣領兵前去打下塔山好了!”
崇禎皇帝聽了,笑著搖搖頭道:“洪卿怕是還不知道吧,多爾袞之所以和卿在此扯皮,就是因為建虜大軍盡出,攻打朝鮮去了!就算有援軍來援,也絕對不可能會多!”
洪承疇聽到這里,不由得恍然大悟,難怪多爾袞一直不慌不忙地在和自己扯皮,原來真實目的是如此。不過雖然如此,洪承疇還是擔心,正想要說什么時,就聽崇禎皇帝又搖頭說道:“塔山城內,有朕的耳目,非朕親自去,才能了解塔山的動靜。此事,朕意已決,不用再說!”
所謂的耳目,其實就是圍了塔山之后,看到塔山城頭上露出來的建虜,隨便賞賜竊聽種子過去,只要帶著竊聽種子的建虜級別夠高,甚至是多爾袞本人的話,城內建虜的一舉一動,崇禎皇帝都能了如指掌,如此對付起來,也就容易多了。
洪承疇當然不知道這些,他聽皇帝的意思,以為是有錦衣衛密探。這種級別的事情,他可不敢插手,因此只能無奈地任由皇帝決策。
崇禎皇帝也不拖沓,大軍在山海關休整一日之后,就立刻向錦州方向開拔了。
而在此時的塔山,多爾袞壓根就不知道這一切,還是以為洪承疇這邊被穩住了,因此,聽到信使的回報之后,便笑呵呵地說道:“那就再去告訴那洪承疇,十萬石糧食,就這個數,絕對不能再少了。堂堂大明藩王,連十萬石糧食都抵不上?那洪承疇要是還不滿意的話,反正我是沒臉再出低價,要不然,這大明藩王也太不值錢了!”
“主子說得太對了!”信使聽了,連忙奉承道,“等來日奴才見到那洪承疇,定然要好好損他幾句。不過奴才也有擔心,萬一他答應了怎么辦?”
“答應了?”多爾袞一聽,毫不在意地一揮手道:“那我反悔好了,把糧食往上加。討價還價嘛,漢人最喜歡的了!我學一學,沒問題吧?哈哈!”
對他來說,這個差事應該算是輕松的了。不用打仗,只是和明國官員去耍嘴皮子,逗他們玩而已。就算最后真得成交,用一個俘虜去換糧食回來,不要說十萬石了,就算五萬石,那也是相當劃算的。
這個差事,還有另外一個好處。就是原本的時候,明國新調來遼東的賀人龍所部,還經常領兵前來騷擾,不斷地派出夜不收和大清探馬打斥候戰。
但是,自從有關德王的談判事情已開始,這賀人龍就不敢再挑事,只能乖乖地待在錦州城內。當然,與之對應的,大清這邊也約束了探馬,這樣談判才顯得有誠意。
事實上,有的時候,多爾袞都覺得皇太極安排這個事情,其實是多此一舉而已。給明軍再大的膽子,難道明軍還真敢攻打大清不成?
關內的兵力,肯定被草原部族給吸引過去了。而如今關寧一帶的明軍,自從祖家軍被消滅之后,也只能防守而已,哪怕是賀人龍所部被調過來,就那么一點人馬,又怎么可能對大清有威脅?
如今,多爾袞自己領著一萬多兵力駐守塔山,擋著關寧通往海州的路。明軍又有幾個膽子,敢不顧自己而繞過塔山去攻打遼東?至于攻打塔山,那正巴不得,最好明軍來攻,野戰之下,也能為當年天津之戰報仇一二。
就這么想著,多爾袞把信使又打發走了。
多爾袞不知道的是,這一次,在信使出發之前,從山海關方向,有五十余騎明軍騎軍飛馳而至錦州。
“咦,盧大,怎么是你?”城頭上,匆匆而下的賀人龍,就在城門洞那里迎住來人,驚訝地問道。
說完之后,他立刻給身邊的另外一名總兵介紹道:“這位是勇衛營總兵盧大,他是錦州守將金國鳳!”
金國鳳很是吃驚,沒想到來人竟然又是一名御馬監轄下三大營的總兵,不過這一次,他怎么就這么一點人過來,只有親衛,兵呢?
說實話,多爾袞屯兵在塔山,他是有壓力的。以前的時候,建虜的城池遠在海州那邊,塔山是明軍的。建虜要想來攻,都得走好多天才行,對于建虜的后勤補給是有壓力的。可如今,建虜就守在了錦州門口。要不是賀人龍來援,光是和建虜的斥候戰,金國鳳就打不起。
他的疑惑,賀人龍也同樣有之。他和盧大之間熟悉,也就沒有什么顧忌,立刻就問道:“你怎么就來了這么一點人?”
盧大點點頭,算是對金國鳳打了個招呼,而后就嚴肅地說道:“奉皇上口諭,錦州城從此刻開始戒嚴,許進不許出,并做好戰備準備,紅夷大炮,民夫在五日之內調集完畢,準備圍殲塔山之敵。”
“什么?”聽到這話,金國鳳和賀人龍雙雙大吃一驚。
要知道,寧錦這邊,從來沒有主動進攻過建虜,更別說,戰事的目的,還是要消滅塔山的多爾袞所部。
“皇上知道塔山的情況么?”金國鳳立刻嚴肅起來,馬上問道,“塔山建虜守將乃是愛新覺羅多爾袞,此人陰險狡詐,是建虜當中數一數二的智將!而且塔山兵力多大一萬三千人左右,其中至少有六千乃是滿洲八旗,是建虜的精銳。不說別的,光只是這兵力上,我錦州人馬就無法占據優勢!”
說著這話的時候,金國鳳的腦門都有點出汗了。他手下兵力,都是各方調集的新兵,雖然經過一年多時間的整合,可在他看來,也只是能守城而已,出城圍攻塔山的建虜,搞不好被建虜一個沖鋒就能潰散了。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賀人龍,心中想著,就算再加上賀人龍所部,雖然精銳了一些,可最多和建虜打打小規模的斥候戰,真要大戰的話,也不可能是建虜的對手。
不同于金國鳳,賀人龍畢竟在京師待了那么長時間,對崇禎皇帝的了解,比起金國鳳只多不少,因此,他知道,皇上絕對不會下那種毫無勝算的旨意,也就是說,絕對不會只讓錦州兵馬去攻打塔山。
看著盧大站在眼前,賀人龍想起什么,當即驚喜地問道:“可是皇上御駕親征,領著三大營都來了?”
“啊…”金國鳳一聽,失聲啊了一聲。皇上御駕親征前來遼東,這…這是真得么?
建虜的兇名,可不比關內的流賊,也不同于草原上的韃子,明軍對上遼東建虜,一直是被動挨打的,只能居于防守之勢。在這種情況下,皇帝要是御駕親征遼東的話,那就太冒險了!皇上有那個膽子,敢親自領兵前來?
金國鳳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的時候,就見盧大點點頭,嚴肅地說道:“沒錯,皇上御駕親征,領著三大營已經要到寧遠了。因此先派我前來通知,要你們做好準備。御駕一到,騎軍立刻撲向塔山,看住建虜,不能讓他們跑了。”
賀人龍一聽,頓時大喜,連忙一拍金國鳳的肩膀,笑呵呵地說道:“皇上親自來了,還領著三大營前來,這一次好了,那什么多爾袞是不是?就等死吧!”
說完之后,看到金國鳳有點難以置信的樣子,他就又笑呵呵地解釋道:“你是不知道,皇上英明神武,打仗那是天生厲害的。敵人要做什么事情,皇上都能算到。嘖嘖,當初河套土默特部想逃出關外,甚至都繞道了。結果怎么樣,哈哈,皇上就算準了,領著我們在關外等著他們自己鉆進了埋伏圈!”
賀人龍是陜西人,最大的敵人,在流賊鬧起來之前,就是河套土默特部。多少年了,一直互相打仗,明軍就算能打贏他們,可他們都是騎軍,也消滅不了他們。原本以為,雙方就只能這么下去。可沒想到,皇帝一出馬,就把土默特部給一網打盡了。那一戰,算是最震撼他們的了。
因此,賀人龍是對皇帝有信心的。
但金國鳳沒有跟過皇帝,反而一直待在寧錦前線,天天面對強大的建虜,因此,他就沒有賀人龍的信心,哪怕賀人龍那么說了,他心中也沒有信心。
但皇帝旨意以下,他也只是一個總兵而已,根本沒法反對,只能遵旨而行。
攻打塔山的紅夷大炮,當然不可能從京師運過來,而是就近獲取,從錦州搬運是最近的了。圍城需要土木工程,而這些事情,就需要民夫來做,這也從錦州征集,會是最方便的。
軍令傳下之后,錦州城內的軍民,人心也就慌起來了。畢竟多年以來,他們一直習慣了守城。看如今,雖然上頭沒有明確說什么,但只要看這架勢就知道,明軍這邊是要出城而戰了。
這一下,好多人怕了。那些被征集到的民夫,想逃都沒法逃,就只有和自己家人做生死離別,感覺這一次征調出城,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一時之間,整個錦州城,都有愁云籠罩。
當多爾袞的信使再次過來時,看到這一幕就覺得有點吃驚,這和他上幾次過來完全不一樣。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想多,就被明軍給拿下了。
“你們干什么?我是信使,是去和你們總督大人談判的。”信使對此,自然是怒吼了起來,表達他的憤怒道,“你們如此膽大妄為,就不怕我大清不放德王了么?德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是你們引起的!”
對此,賀人龍脾氣不好,上前就是一腳,踹了他一個狗吃屎,而后冷聲喝道:“早看你這鳥人不順眼了,以為仗著一個德王就可以騎我大明頭上拉屎拉尿了?來人,好好伺候伺候他,不過別弄死了!”
就是因為他們來談放德王的事情,而且這信使知道這是來糊弄明人,因此之前的時候,趾高氣昂的事情就沒少做。而明軍這邊,當然不可能去得罪他,就怕影響了德王的談判。因此,這些天,都憋著氣的。如今不用憋了,都是大聲答應一聲,把色厲內荏的信使給拖下去了。
兩天之后,崇禎皇帝領著大軍便到達了錦州。到了這時,他就沒有隱藏的必要,而是打出了皇帝的依仗。
頓時,錦州城就轟動了。金國鳳和賀人龍領著全城百姓出城,一起迎接皇帝。
不得不說,只是皇帝駕臨這么一個信息,就一下打消了錦州軍民的惶恐。皇上都來了,不是必勝的戰事,能來么?
錦州這邊,頓時氣勢如虹,再也沒有了要和建虜出城野戰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