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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大明皇帝,實乃英主也

  面對建虜的強勢,朝鮮君臣根本沒有一點辦法。李倧不得不轉身吩咐自己的領議政崔鳴吉,讓他派人去把金尚憲帶來漢城。

  這個金尚憲,可以說和崔鳴吉是死對頭,一個對建虜主戰,一個對建虜主和,是兩派中的為首之人。不過此時崔鳴吉答應一聲,要把金尚憲帶來漢城時,并沒有見到他有多高興。

  在武將隊列中,有一人忽然出列,向英俄爾岱說道:“大清要接管造船廠,可是要繼續打造戰船對付明國水師?”

  英俄爾岱聞聲看去,認得是林慶業,對于這個人,他可以說,還是比較佩服的。

  丙子年的時候,大清攻入朝鮮時,一如勢如破竹,就只有這個林慶業領兵抵抗了,且還殺了皇上的外甥。不過其主上無能,朝鮮最終還是臣服大清,而他本人則被皇上欣賞,免了他的死罪。

  其實也就是說,在朝鮮的君臣中,也就這個林慶業有點本事而已。

  聽到是他問,英俄爾岱的態度就好了不少,點點頭說道,“正是,所以這個,你們朝鮮是沒得拒絕的。”

  “但水師要能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林建業聽了,馬上提醒道,“光是戰船的打造,就要一年半載,而后水兵的訓練,也是曠日持久…”

  他的話還沒說完,邊上的尚可喜就不耐煩地喝道:“啰嗦什么?交出造船廠,配合打造戰船便是,其他事情,不用你們操心!”

  林建業聽了,看看英俄爾岱,便沒有再吭聲了。

  入夜,漢城內,就沒有多少燈火,靜悄悄地,非常安靜。

  不過黑夜之中,卻有人偷偷地入了領議政崔鳴吉府上。

  在原本的歷史上,崔鳴吉此時因為受其弟收留謀反同黨而遭牽連,被罷免了領相之職,退居衿川村舍。不過在這個位面上,因為建虜突然強行征調了所有水師戰船,讓李倧有點沒底,就又讓他官復原職,重新擔任了領議政一職。因為他是有名的對虜求和派,建虜那邊也知道,由他出面和建虜打交道,能讓李倧安心不少。

  此時,沒有燈火,就那么黑燈瞎火地有一人引路,帶著來人左拐右拐,去了府中深處的一處套間里,這里倒是點著一盞油燈,很昏暗,不過也能看清人了。

  “末將參見大人!”來人看到崔鳴吉坐在那里,便低聲見禮道。

  崔鳴吉一見,便一揮手道:“無需客套,消息打聽得如何?”

  這個悄然而來的人,真是平安兵使林慶業。他聽到崔鳴吉一問,便露出一絲興奮之意說道:“大人,末將打聽清楚了,明軍大捷啊!”

  他見這次英俄爾岱領軍前來的兵卒,多是尚可喜的部下,也就是原本屬于東江鎮的,便有一些認識的。事實上,他的手下,都還有以前的明軍將士,被他收留成為他的手下的。不過在原本的歷史上,他也是被收留的明將出賣,然后遭到滿清的抓捕。

  而眼下,他就是通過這層關系,私自去了解了滿清和大明的最新戰況。

  “大人,旅順之戰,明軍徹底站穩腳跟了。”林慶業興奮地說道,“領軍之人,竟然不是武將,而是大明保定總督盧大人!”

  崔鳴吉一聽,頓時大吃一驚,連忙確認道:“保定總督?真是保定總督?”

  要知道,大明登萊巡撫就是管著朝鮮的。朝鮮國內有什么事情,以前都是要報備登萊巡撫這邊的。對于朝鮮來說,大明的登萊巡撫已經是夠大了。

  而攻占旅順這樣危險的事情,比登萊巡撫還要高一級的總督親自坐鎮,這還真是嚇到崔鳴吉了。要知道,他在建虜面前,都是沉著周旋,壓根就沒被人發現,雖然他是主和派,其實骨子里還是心向大明的。

  這一點,在原本的歷史上,要再過兩年,他向大明傳遞情報時,因為洪承疇被抓而把他供出來,才導致事情暴露,而后和主戰派金尚憲一起被關押在盛京。那個時候,他才毫無忌憚,吟詩作賦充分表達了他心向大明之意。

  “確實是保定總督沒錯!”林慶業當即點頭低聲說道,“大人可能不知道,天朝上國這位保定總督,能文能武。建虜初到旅順城時,向城頭挑釁,就在一箭之地外,這位盧總督箭無虛發,把那些挑釁的韃子全都射死在兩軍陣前!”

  “…”崔鳴吉聽得半餉無語。他當然見過建虜的囂張,同時也知道,那些其實都是建虜精銳的探馬,他們雖然是在挑釁城頭,可也不會不妨。沒想到如此情況下,竟然都被那位盧總督射死!

  過了好一會之后,崔鳴吉才低聲感慨地說道:“天朝上國人才濟濟,總是能人輩出啊!建虜囂張已久,可最終的話,本官相信,還是會被大明剿滅!”

  “末將也是這么想的!”林慶業深有同感地點點頭,而后又興奮了起來,又低聲對崔鳴吉說道,“大人可知道保定總督麾下水師總兵是誰么?”

  崔鳴吉明顯不知道,對他這種明知故問的問話,要是換了以前,說不定他會不高興。可此時,受到好消息影響之下,他下意識地配合問道:“是誰?”

  “原名鄭一官,如今叫鄭芝龍!”林建業低聲,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道。

  “啊?”崔鳴吉一聽,聲音都不由得高了一分,不過隨后他馬上意識到聲音大了,便連忙又壓低了聲音,帶著興奮之色確認道,“可是那個海盜王,如今海面上全部由他說了算的那個?”

  相對建虜的孤陋寡聞,朝鮮君臣這邊,多少聽說過一點鄭芝龍的名聲。因此,他才有此一問。

  “正是!”林建業低聲回應,用力點頭道,“如今末將才知道,為什么水師交戰,未戰先潰,那肯定是打不贏的啊!而且那鄭芝龍擅長火攻,一旦交戰,逃無可逃的。”

  崔鳴吉聽了,點點頭,沉默了一會之后,忽然感慨地低聲說道:“大明皇帝,實乃英主也!”

  “…”林建業一聽,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么一個話,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回應。

  看他這個樣子,便知道他對于朝堂上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便向他解釋道:“保定總督所轄,原本可以不用前來旅順,相信哪怕是皇帝,也沒法讓一個封疆大吏渡海而至險地,畢竟他名義上還是文官來的。可是,保定總督還是來了!”

  林建業聽得點點頭,不過他心中想著,這好像也不是理由啊,如果是這位保定總督有班超辛棄疾之志,就算身為文官,皇帝不逼迫,也應該會來的!

  “還有,這個鄭芝龍,海盜王是吧,他是什么人,我們至少有耳聞吧?”崔鳴吉又給他分析道,“可是,這樣的人物,都服從了大明皇帝的調遣,跑來北方征戰沙場。由此可見,要是大明皇帝非英主的話,這等梟雄可會為大明朝廷賣命?”

  聽到這話,林建業立刻點頭,服了崔鳴吉的判斷,連聲感慨道:“還是大人見微知著,只從這點事情上便能分析出來大明朝堂上的事情,末將佩服!”

  “該佩服的,是大明皇帝啊!要是我們國主…”崔鳴吉感慨地說話,一不小心,差點說出心底的話,便臨時改口,連忙問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讓禮曹判書被建虜帶回遼東,派人懇請大明出兵相救,你看是否可行?”

  金尚憲在朝鮮歷史上非常有名,還有手裂降書的典故,當時候丙子胡亂的時候,原本他是要被獻給建虜帶走的。但其主戰名聲實在太大,而朝鮮臣子中,又多是心向大明的。因此,當時朝鮮國主特許他不用出城投降,且把另外三人,也就是三學士交給滿清,作為朝鮮主戰派而交差了事。

  換句話說,或者更可以知道金尚憲在朝鮮的名聲。這個金尚憲,有朝鮮文天祥之稱,由此可見一斑!

  聽到這話,林建業稍微猶豫了一會,而后回答道:“聽尚可喜手下人說,當初在旅順的時候,保定總督喝令樸鎮宇不得助紂為虐,讓他投降,結果…結果樸鎮宇回答說他奉國主旨意,前去聽從建虜調遣,和大明的關系,就已經是敵我關系,讓保定總督認清現實,死了心…”

  聽到這話,崔鳴吉的臉色不由得立刻惱怒了起來,不過隨即又恢復,他知道,在那種情況下,事實上樸鎮宇應該也別無選擇。他正在想著,就聽到林建業接著說道;“保定總督大怒,說我朝鮮出兵相助建虜,他日必然要上奏大明皇帝,踏平朝鮮!”

  崔鳴吉一聽,不由得臉色白了一白。

  之前的時候,其實朝鮮已經出兵幫過建虜,就是皮島海戰,當時朝鮮這邊,領兵之一就是林建業。

  不過那個時候,不但朝鮮兵,就連三順王手下的假韃子,也多是出工不出力,最終攻下皮島的,還是建虜本部出了大力,領頭沖鋒的那個人,就是后世有名的鰲拜。

  而且戰后,島上大明軍民被建虜屠戮一空,但是,和孔有德、耿仲明等人關系好的,都被他們給收留而免遭屠殺;等建虜撤走之后,朝鮮人就給那些大明軍民收尸安葬,入土為安。

  這些事情,皇太極心知肚明,被記錄在了《大清太宗文皇帝實錄》卷40中;不過他并未追究漢人和朝鮮人的出工不出力,反而大加賞賜。不得不說,皇太極籠絡人心的手段確實是高的。

  崔鳴吉皺著眉頭想了好長一會時間,忽然抬頭,神態堅定地說道:“本官自當修書一封,向上國總督大人闡明不得已之苦衷。只是…只是…”

  如果修書一封,這要是被人給抓獲或者舉報了,那鐵定就沒法逃了。因此,這種留有實據的事情,他很是猶豫。不過要是不能有真憑實據,只是口頭說說而已的話,那也不可能獲得上國總督的諒解。

  他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不過林建業卻能明白他想說什么,立刻便笑聲說道:“末將在江邊尋得一僧人,名曰獨步,乃關西妙香僧也;據末將看來,此人可靠,當能用之!”

  說到這里,他看崔鳴吉很是關心地樣子,便把他對這個獨步僧人的了解,都一一說給崔鳴吉聽。

  等他說完之后,崔鳴吉便臉色鄭重地說道:“你把這個獨步僧人偷偷送過來,本官要親自見一見。另外,就這幾日時間,要多方打聽建虜的情況。”

  “末將遵命!”林建業知道領議政大人應該是做出決定,要冒險向大明說明情況,因此有點興奮,立刻低聲回應一聲。

  而后幾天,在明面上,朝鮮君臣都在伺候著英俄爾岱和尚可喜,甚至都陪他們去看造船廠,還下旨給地方,要求配合大清智順王,不得怠慢。另外,也在等著金尚憲到來。

  在暗地里,林建業偷偷地送了那個叫獨步的僧人到領議政府內,崔鳴吉一番交談之后,很是滿意,心中便有了決斷。

  再之后,金尚憲就被帶到了漢城,面對英俄爾岱的審問,他直接了當地就承認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見他這個樣子,英俄爾岱反而并沒有生氣。實在是在朝鮮君臣中,這樣的人實在是個異類。于是,他就押解著金尚憲返回盛京。至于尚可喜,就留在朝鮮這邊監工戰船的打造,同時,訓練他的手下。

  這英俄爾岱前腳剛走,林建業就返回駐地,同時,還暗地里帶走了僧人獨步。

  臨別之際,崔鳴吉再次表達了他的重視,一定要獨步把他的書信帶給大明保定總督。并且賦詩一首,名曰《贈獨步》,以為送別:秋入園林萬葉鳴,鬢華如雪鏡中明。向來無限關心事,都付山人一錫輕。

  受朝鮮“宰相”的重托,獨步也不敢怠慢,在林建業的掩護之下,可以說是日夜兼程,先一步趕往遼東那邊。而英俄爾岱卻不知道這些,只是緩慢而行,因為他不止是押解金尚憲,還帶著朝鮮又一次上貢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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