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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先聲奪人

  這一天,大軍在金州城外展開,兩萬多人,可謂漫山遍野。旌旗招展,在海風吹拂之下,獵獵作響。

  在港灣處,無數的戰船,一艘挨著一艘,仿佛把海面都給鋪平了一般。

  牛角的“嗚嗚”聲,不時響起,響徹整個金州上空。其中夾雜著馬蹄聲,還有盔甲碰撞的金屬聲響。

  金州城頭上,代善就站在那里,掃視著眼前的這番景象,恍惚之間,好像又回到了年輕時候叱咤風云的歲月。

  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心中微微一嘆:如今已經是皇太極的天下了啊!

  摒除雜念之后,代善掃視城外人頭,又看向等他帥令的那些滿漢將領,深吸一口氣,當即大聲說道:“智順王尚可喜何在?”

  “末將在!”尚可喜在代善面前不敢稱本王,姿態放得很低,立刻大聲回應道。

  代善盯著他,大聲命令道:“你部水師,全體出動,消滅明國水師,并且封堵旅順明軍海上退路,不得有誤!”

  “末將遵命!”尚可喜回應響亮,而且堅定。

  朝鮮水師統領樸鎮宇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心中卻是想著,水師兵力相差如此懸殊,誰指揮都能贏。這個大功,算是被這個明國叛將給撿了。真要說起來,這個功勞就應該歸自己才對,畢竟自己可是領著三百來艘戰船過來的!

  在他默默地想著時,尚可喜已經領著軍令,一臉嚴肅,大步而走。在他的身后,立刻跟上班志富、許爾顯。樸鎮宇見此,不敢怠慢,也連忙跟了上去。

  等他們一走,代善又轉頭看向豪格,大聲喝道:“和碩肅親王何在?”

  豪格一聽大喜,看來先鋒的位置,還是自己的,于是,連忙出列應聲而答。

  代善看著他,稍微等了一會之后才道:“你領本部人馬為大軍先鋒,驅逐明軍夜不收,圍住旅順城,不得私自進攻,聽明白了么?”

  豪格心中明白,代善是不想本族人馬受損,畢竟攻城是不可能沒有損失的。不過只要拿到了先鋒位置,驅逐明軍夜不收,圍住旅順城,也是一功,這么想著,他便大聲答應一聲,而后大步而出,領著本部人馬,向旅順方向開去。

  其實,按代善的本意,他是想把豪格留在金州看守后路,是為大軍后衛。但是,之前的時候,豪格幾次表達了想立功的心切,又想想這一仗,其實就是水陸并進,直接碾壓過去,也不存在后路不后路的問題,因此,最終就答應了豪格,讓他去當了先鋒。

  這么想著,代善接著轉頭看向孔有德,大聲喝道:“恭順王何在?”

  “末將在!”孔有德一聽,連忙出列應聲答道。

  代善盯著他,嚴肅地說道:“你部火炮營,乃是此次攻城之主力,務必保證沿途火炮的安全,不得有任何閃失!”

  “末將明白,定然不會讓火炮有任何意外!”孔有德當然知道這點,立刻大聲答應一聲。

  代善點點頭,又點了懷順王耿仲明,對他交代道:“你部為大軍后衛,駐守金州,看守大軍糧草物資,不得有半點意外。”

  這個任務,任何人都能看出來,不要太輕松了。耿仲明當即大聲答應一聲,不敢違背。

  他心中其實明白,旅順這一仗,代善是給他們大清本部人馬撈功勞用的。要不是因為火炮還是漢軍才會,搞不好連孔有德都會留在金州。

  代善發布完命令之后,便傳下軍令,大軍也出征旅順。

  于是,又是很大的動靜,浩浩蕩蕩的滿清軍隊,往旅順開去。這支滿清步軍從金州到旅順,還帶了火炮的,至少要三天才能到。

  此時,金州城內的漢人百姓,都躲在屋內,默默地聽著外面傳來的人喊馬嘶聲,心中全是絕望之意。

  建虜這是真得一點不給大明機會,不但派來了幾萬人馬,還有那么多的戰船,這也真是太狠了!

  這個時候,沒有人認為,旅順明軍能擋得住建虜這么聲勢浩大的攻勢。

  包括在盛京的皇太極,也是如此。

  朝鮮水師往金州去的時候,陸地上,自然有快馬飛報盛京,因此,皇太極知道,朝鮮水師全部被調去了金州,數量達到了意料之外的三百多艘。就這樣的水師實力,估計直接攻到明國山東去都是可以的了!

  對于朝鮮的恭順,他還是滿意的。雖然說水師只帶了路上的糧食而已,可話說回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著還回去。遲早都是要自己出糧食,來養著這支水師的。

  雖然說養水師,會增加大清的糧草困境,可是,在海的對岸,有明國漕糧可搶,哪怕只搶一次,估計都能夠大清很長一段時間之用了。與此同時,明國北方,包括京師這邊,也會因為漕糧被斷而陷入糧食危機之中。

  呵呵,等著再次流賊遍地吧!皇太極心中笑著說道。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煩心事,就是祖大壽這廝太不聽話了。之前去了一封信,結果一點效果都沒有,這膽子也有點肥了吧?

  皇太極也算是深諳人心的,因此他知道,絕對不能讓祖大壽得寸進尺,否則定然會沒完沒了。

  之前的時候,顧慮到大清糧食困境,想著去封書信就能讓祖大壽消停下來,那就算了。如今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不能再對他客氣了。

  有了朝鮮人進貢的糧食,又有遠期搶奪明國漕糧的預期,此時的皇太極,心中很是有底氣。和范文程等臣子一番商議之后,便派了濟爾哈朗、多鐸以及阿濟格三人,領兵前去塔山,一定要狠狠地教訓祖大壽。

  對此,原本在盛京這邊,有伍忠在,還有圖爾格在,遠在京師的崇禎皇帝能知道盛京的動靜。可是,如今這兩人都已經不在了,自然就不知道了。

  因此,祖大壽剛好得到新的軍令,讓他再活躍一點,金州那邊戰事馬上打響,他這邊務必策應。

  之前的時候,他通過皇太極的書信,也確認了此事,因此有恃無恐,也正派出更多的人馬,難得地進入了建虜的實際控制區。

  在遼東半島靠岸的海面上,無數的船只,插著朝鮮的旗幟,還有滿清的旗幟,正排著隊往前航行。

  在船隊的最前面,是此次滿清和朝鮮聯合水師的旗艦,也就是尚可喜所在。

  他站在船頭上,看著遠處一艘明軍戰船,正倉皇逃去,心情非常地好。這個時候,甚至都有一種天上地下,唯我無敵的感覺。

  不過這個好興致,很快便被人打攪到了。

  一艘戰船靠上旗艦,有人踩著船板過來,向尚可喜稟告道:“王爺,那些朝鮮戰船,不少都有問題!”

  之前的時候,代善只給了他們一天休整的時間。因此,尚可喜壓根就沒來得及去檢閱朝鮮水師的情況。不過他的心腹手下班志富和許爾顯,還是有去做了一些事情。這不,班志富就過來給尚可喜稟告了。

  尚可喜一聽,卻不驚慌,只是淡淡地說道;“無需驚慌,本王早就料到了!”

  沒有建虜在場的情況下,還是要“本王本王”的,要不然,這個智順王其實就和以前的游擊,參將差不多的兵力,就太掉價了。

  朝鮮人是什么德行,尚可喜以前還在東江軍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有信心一口吃下這三百來艘戰船。要是朝鮮水師太優秀的話,反而是不可能的了。

  “不是,王爺!”班志富連忙進一步解釋道,“朝鮮水師的戰船上,根本就沒有多少火器火藥,甚至連弓箭都沒有多少,這些戰船,就只是外面能看看而已,根本不能打海戰。就算是接舷戰,他們那些水兵,一個個瘦骨嶙峋的,末將都擔心,上了甲板,都可能被海風吹走!”

  這種情況,應該是非常嚴重的了。

  然而,尚可喜還是看著前方海上,也不回頭,不慌不忙地回道:“哪有如何,難道這一仗,還能打不贏?”

  說到這里,他才轉頭看向班志富,露出一絲鄙夷之色道:“就明國那熊樣,你我心里其實都有數。就算退一步說好了,這段時間內,明國戰船再多一倍,也就是三十來艘。大不了,本王就給明國水師算五十艘戰船好了,我們這邊有三百多艘,你覺得,這一仗還用擔心么?”

  “呵呵,王爺說得是,都不用什么計謀隊列,直接碾壓過去便是!”班志富一聽,便笑著說道,“是末將想多了!”

  尚可喜聽他這么一說,倒是表揚他道:“你能發現朝鮮水師的情況,也是好的。等這一仗之后,本王就找借口拿下那樸鎮宇,對那些朝鮮水兵稍微好點,就能為我所用了!”

  說到這里,他用手一指前方道:“如今,傳本王軍令,諸船奮起直追,不要讓明國戰船逃掉了!”

  “遵命!”班志富一聽,立刻答應一聲。在沒有建虜在場的情況下,還是習慣回答最好了。

  而后,他轉頭看看,忽然低聲問道:“王爺,監軍呢?”

  “還能在哪里?”尚可喜聽了,露出一絲嘲諷之意道,“在船艙里躺著呢!”

  班志富聽了,露出會心一笑。建虜在陸地上是只虎,至于在這海上么,和軟腳蟹差不了多少!

  幾天以后,旅順城終于熱鬧了。

  城外各處,建虜呼嘯而來,耀武揚威,不時繞城而行,或者駐足在一箭之地外,用手指著旅順城,嘻嘻哈哈,渾然不把城頭上的明軍放在眼里,很是囂張。

  “大人,建虜欺人太甚,末將趁他們立足未聞,前去沖殺一陣,殺殺他們的銳氣!”高一功看不下去了,立刻向盧象升請令道。

  他是流賊出身,也可以說是混江湖的,雖然經過大半年的正規軍隊訓練,可有些習慣還是很難改的。對于建虜的挑釁,士可殺不可辱,講得就是爭口氣。以前雖然沒有和建虜打過仗,可好歹也在輪值的時候,殺過不少假韃子了,因此他并不畏懼,就想著去殺殺城外韃子的銳氣。

  盧象升聽了,只是淡淡地說道:“建虜如此,其實就是想讓我軍出城,如此打起仗來,總比他們攻城要來得容易,此乃建虜常用手段而已!”

  道理是這道理,可高一功轉頭看看城外那些建虜,有的甚至還下了馬,席地而坐,就感覺是來野炊一般,坐那吃吃喝喝起來,真得是沒把明軍看在眼里。

  于是,高一功又再次對盧象升請求道:“大人請看,他們如此欺人太甚,這對我軍士氣會有很大的打擊!請大人準許,末將一定能殺韃子銳氣的!”

  盧象升聽了,轉頭看了一眼城頭上的明軍將士,果然看他們一個個都很氣憤,不過又無可奈何,士氣確實有點影響。

  立刻,他便明白過來,如今自己手下這支軍隊的主力,是以前流賊出身,并不是原本的天雄軍。

  這么想著,盧象升便淡淡地說道:“無需如此麻煩,拿本官的弓來!”

  他的親衛一聽,立刻答應一聲,便馬上奉上盧象升自己的弓。

  而高一功聽得有點奇怪,難道總督大人是要用箭射城外的韃子?

  雖然總督大人好像臂力是大,可建虜都在一箭之地外,而且這些建虜明顯就是精銳,身手敏捷,他們絕對會防著的,射這么遠,他們肯定能輕松躲開吧?等會要是射不中,估計反而更被建虜嘲笑了,這對士氣的影響反而會更大吧?

  在高一功的擔憂之下,就見盧象升已經張弓搭箭,沒有怎么瞄準,就“嗖嗖嗖”地連珠箭發。

  而城外的建虜,雖然在吃吃喝喝,可實際上,誰都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都在偷眼瞧著的。看到城頭上射箭的人,竟然是一個穿著大紅緋袍的文官。于是,他們一個個都哈哈大笑起來,竟然都不躲,甚至有一個建虜,還脫了褲子,背對著城墻,用手指著他的菊花,使勁地在羞辱城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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