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擔心什么的時候,朝廷竟然會一改國策,突然就允許漕糧海運。這樣的運氣,還能有誰了?
于是,樂慶生二話不說,立刻和伍忠盟約,并且約定,只要拿到大清皇帝的玉璽印章為憑,以后他樂慶生就全力為大清收購大清想要的物資。
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這一次的物資糧草之類,是伍忠能付錢的。以后規模更大,可都是要樂慶生先行運往遼東。因此,他不得不要個保證。
這個事情這么順利辦妥,朝廷改漕運為海運的事情,算是臨門一腳。對于這事,伍忠都有點懷疑,該不會皇上做出這個決策,就是為了給他方便?
可是,想想看,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是為了他在辦得這件事情!那也只能說,運氣好了!
事實上,就只是拿運河來說,之所以開鑿,并不是為了民生,而是為了官府之需。不止是運河,包括官道驛站,在古代來說,基本上都是為了統治者自身需要,很少有為民生考慮的。
如今漕運改為海運之后,運河卻不廢棄,而專門整頓疏通,雖然說又可以保持收稅之舉,但也不得不承認,可以算是民用之先例,又豈會是為了伍忠這邊的事情而專門去做。
其實,伍忠這個事情,能順利地辦成,也算是借了不少東風,不止是漕糧改海運一事。
樂慶生之所以急于開拓新的錢財來源,除了和遼東做生意利潤極高之外,還有張溥在江南這邊的動靜有關。
等回頭張溥查到他這邊來的時候,田產方面,就不是能糊弄得過去了。更為關鍵的是,出去田賦之外的差役,大鹽商那么大一家子,可都是要服役的。就算不去服役,每次折算成役銀,那都是好大一筆錢的。未雨綢繆,也讓這些大鹽商更想多賺點錢了。
伍忠留在江南這邊當作人質,他帶來的兩艘船裝滿了糧草物資,還有樂慶生的人,一起前往遼東談生意去了。
他們以為,這事很順利,卻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錦衣衛的掌握之中。就在那兩艘船起航之際,錦衣衛指揮使就派人快馬回報京師了。
所有的一切,看著風平浪靜,實際上,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而已!
這么一說,也還真是,江南這帶,進入梅雨季節之后,雨就沒停過。
長時間的下雨,讓張溥的事情也難以開展,畢竟是要去核查糧田,巡查各縣鄉的。下著雨,道路泥濘不說,很多地方都被淹了,走都沒法走。
對此,張溥有點憂心。皇帝早有旨意下來,南方要注意澇情災害。他在巡查地方的時候,自然也在關注水利方面,發現情況并不是很樂觀。
聽有經驗的老農說,今年的雨水,比起往年要多,很可能會有大災。可一般興修水利,都是在秋季收糧農閑之時,那個時候,也沒多少雨水,利于組織做事。
如今這個雨勢之下,只能臨時抱佛腳,冒雨防備重點地段,以防大的澇情。
這個事情,隨著時間進入崇禎十三年五月,雨勢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大,使得張溥的本職工作也不得不停了下來,投入到了防災抗災的事情上。
南京這邊,鎮守太監盧九德已經接到皇帝旨意,甚至都已經調動軍隊開始加入到防災抗災一線了。吏部尚書孫傳庭甚至對地方官員的考核要求中,明確提出坐衙和外出時間比例,就是促使地方官奔走到抗災救災一線。
各地用于救災的錢糧物資,在這前期,都是卡著五萬左右申請,一般都會立刻得到批復。不過左都御史楊廷麟同樣冒雨巡查地方,核查災銀使用情況。
對于朝廷的這些舉措,老百姓自然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中。大明官員的口碑,皇帝的威望,就在這防災抗災活動中,越來越好,越來越高。
連綿大雨中,南方官場,幾乎全被這個“雨”字所塞滿。官吏上衙,第一句話,不再是“吃了么?”,而是問“水勢如何了?”
從西到東的官道,每隔半天時間,不管白天黑夜,都能見到有驛卒,踏著雨水,在泥濘道路上飛馳而過。每隔一段路,都有當地驛卒在等著,接力傳遞上游水情。
天災不可怕,只要眾志成城,終歸是能渡過去的。
這一點,在崇禎十三年五月,得到了很好的印證。
雖然天災沒有因為崇禎皇帝的穿越而改變,依舊在五月十三日這一天,洪峰來襲,蘇、松、湖等府的吳江、歸安等地水勢驟發,霎時洶涌,不分堤岸,屋宇傾倒。
在原本歷史上,史書記載,澇情嚴重,米價騰踴,斗米至銀三四錢,富家多閉糶,民食草木根皮俱盡,拋妻子死者相枕。強橫之徒三五成群,鼓噪就食,街坊罷市,鄉村閉戶人情洶洶。
不過在這位面上,崇禎皇帝穿越而來的蝴蝶效應,卻讓情況有了根本改變。
雖然堤壩沖開,糧田被淹,房屋倒塌。可是,大部分百姓,卻在官府的預警之下,及時得到了轉移。而后,事先準備的抗災預備,糧食調配之類,也起到了穩定作用。
一隊隊官軍出沒災區,地方官員安撫災民,幾乎可以說,雖然天道無情,可人間有情,災區井然有序,再無原本歷史上的那種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
雖然百姓不知道歷史上曾發生了什么,可他們都是有眼睛的。這么大的澇災,如果換了以往的話,會是什么情況,他們自己當然心中有數。
可是如今,皇上果然沒有食言,先前巡撫核查官紳優免限額和催繳欠賦所得錢糧,就是用到了他們的身上,還嚴格官員,和百姓共渡災荒。這些事情,讓他們中的不少人甚至都在家立了皇帝的長生牌位,向上天祈禱,這樣的好皇帝,定要長命百歲。不,不是長命百歲,而是萬萬歲!
一直以來,大明皇權,在江南這邊,其實是算薄弱的。可是,從這崇禎十三年開始,就開始有了改變。
涉及江南長江眼線的這次澇災,持續多天后,洪水退去,官府又領著災民開始防疫。一些簡單的常識,自然都是皇帝之前旨意中發布的。
“不能喝未燒開的水,聽到了沒有?那水里面都可能有臟東西,必須燒開了把它們都燙死了才能喝!”
“對于發臭尸體,腐爛的東西要盡快燒毀,埋了都沒用的,知道么?”
“對了,要戴上口罩,有些東西會在空氣中傳播的。很簡單的道理,你自己看看去好了,空氣中有灰塵的,還有氣味,你聞不到么?”
在這樣一條條地告誡聲中,有一名游方郎中聽得非常奇怪,他連忙問一名正在告誡別人的衙役道:“請問這些事情,你是從何知曉的?”
那衙役看了他一眼,見他是個游方郎中的打扮,便多了一份耐心,雙手抱拳,往京師方向一禮后道:“我哪有這個能耐,都是當今皇上圣旨中交代的,做好了這些,能大大降低災后瘟疫發生的可能性。”
那游方郎中聽了一怔,隨后很是詫異地問道:“皇上還能知道這些?”
他對皇帝的質疑一出,衙役還沒來得及回話,周圍的百姓就不樂意了,立刻紛紛回懟他道:“你個游方郎中懂什么,皇上不懂就你懂了?”
“皇上乃是真龍天子,金口玉言,又豈會不懂?”
“對,皇上肯定是懂的,你知道什么?”
面對眾多百姓的怒意,衙役作為官方代表,心中很是得意,看到專業人士,游方郎中的吃扁,他更是有興趣,便又說道:“皇上何止懂這些,還有交代,說老鼠身上的跳蚤,還有蚊子等等,這些小東西咬人血,就很有可能會傳播瘟疫,非常厲害的那種,因此,一定要做好滅鼠防蚊的事兒,這你又不知道了吧?就你這種沒本事的游方郎中,是不是就只會騙錢?”
說到這里,他就開始查了:“你是什么人,哪里人氏?姓什么叫什么?”
聽說眼前這個游方郎中有可能是騙子,頓時,周圍的人群就不樂意了,立刻把他圍了,紛紛幫著衙役喝斥他。
也確實是這樣,有一些江湖中人,借助出家人,游方郎中等等,到處騙錢騙物,這種事情,經常有聽說的。
這名游方郎中看到這情況,有點慌了,也有點急了,連忙回答道:“不是的,我不是騙子,我是感覺官爺所說的,有好幾處和我走遍大江南北,琢磨出來的東西很相似,因此才有疑惑,就想問問清楚還有誰…”
這個時候,他說這樣的話,又有誰能信他,紛紛七嘴八舌地說著,要拿下這個騙子。
那名衙役當然也不會聽了,直接索要路引,查他身份,看樣子,一個不對就要逮捕他了。
“吳又可?”衙役看著路引,有點驚訝地問了出來道,“你是吳又可,江蘇吳縣東山的那個吳又可?”
“嗯,是我,怎么了?”游方郎中,也就是吳又可感覺有點不對,自己好像沒有被通緝吧?心中有點慌亂地問道。
邊上有人聽到了,連忙問道:“官爺,怎么了,是不是這個是被朝廷通緝的要犯?”
“該不會就是江湖騙子吧,這次自己撞上來了。不能讓他跑了!”
“對,大家圍住他,抓住他,不要讓他跑了…”
說到后來,就有性子急的人,甚至都想著動手了。吳又可被圍著,退無可退,那神情慌得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這簡直是禍從天降啊!他自認為救死扶傷,應該沒得罪過人啊!
不過正在這時,卻聽那衙役突然大喝一聲道:“都住手!”
這么一喊,所有人都停住了,包括吳又可本人,全都看著衙役,不知道他喊這話是什么意思?
只見這名衙役高興地說道:“原來你就是吳又可先生啊!皇上在旨意中有提到你,讓各地找您,說您對瘟疫方面的學識,在大明醫師中悟性最好,讓您去京師,由皇上指點,當能為大明百姓盡一份力…”
多的話,聽到的人都聽不大明白,不過有一點卻是能聽出來的了。就是這個游方郎中好像是真有本事的,是皇帝在找的人。
這么一來,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百姓,就有點不好意思了,連忙離吳又可遠了一點。
吳又可本人壓根沒注意他們,只是驚訝地看著衙役問道:“你…你是說,皇上在找我?”
“是啊,皇上旨意中有找你的,沒想到讓我給撞見了,哈哈!”衙役才不管其他,在那先樂開了。
吳又可作為游方郎中,上山下鄉,走到那里,他自己都不知道。因此,崇禎皇帝的旨意都下了差不多有一年了,還沒找到這個因為電影給了他印象的《瘟疫論》作者。
對此,吳又可本人也是驚訝。要是衙役直接找上他,說皇上下旨找他,說不定他會有點害怕,可此時,他聽到皇上說了那么多有關瘟疫方面的東西,很多和他這些年來琢磨出來的東西很像,那就是同道中人,感覺有很多話要說,心中就一點懼意都沒有了。
一直以來,他的一些行醫經驗和普通醫師不同,被一般人所排斥,甚至還引來攻擊,讓他的日子也并不好過。更為關鍵的是,就感覺沒有人能理解他,讓他有種孤獨的感覺。
可沒想到,他如今找到了一個同道中人,意見相同的人,竟然是當今皇上,吳又可要對皇帝不好奇,那就是假的。
這一次,他沒跑,反而心中帶著期待,就隨衙役安排,準備進京去見見名聲越來越大的皇帝。
在這個澇情防治當中,五月底的時候,有了崇禎皇帝的回復,又有大量錦衣衛趕往江南,和錦衣衛指揮使李若璉匯合后,震驚江南的鹽商案,終于爆發了。
錦衣衛繞開鹽道衙門,直接從各衛所調兵,抓了不少揚州,淮安等地的大鹽商以及不少和鹽有關的御史以及地方官員。罪名是通虜,謀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