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外,戒備森嚴,都是左良玉的親衛家丁守著,嚴禁其他人靠近。
而在中軍帳內,左良玉和一眾心腹將領都在,唯獨缺了這些天一直被他重用的劉國能。
看到這架勢,張勇等人便知道,大帥這是有非常機密的事情要商量。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心中就有一種興奮勁,都盯著左良玉,聽他說話。
只見左良玉先是看了一眼他兒子左夢庚,而后掃視底下眾將,緩緩地說道:“我們和那些流賊終歸不是一路人,相信這些天,你們應該也都感覺到了!”
不但左良玉在和其他各路流賊頭目議事的時候,被他們說排擠,就是底下這些將領,平時也都有感受到來自其他各路流賊的敵意。歸根結底,是他們之間打了多年,自然不可能左良玉一當流賊,過往的一切就煙消云散了。
事實上,左良玉的手下,其實也看不起那些流賊。要不是形勢所迫,他們才不樂意和這些當年被他們追著殺的流賊混一起。
因此,此時聽到左良玉挑明了這個話題,張勇等人頓時就炸了,一個個開始咒罵起那些流賊,反正就是各種不順眼,要不是顧全大局,早就拔刀子了。
左夢庚聽著這些,心中忽然明白過來,為什么父帥今天沒有把劉國能叫過來了。
左良玉等他們都發泄了一會之后,才認真地說道:“如今皇上被圍在城里,周邊上百里范圍,至少還沒有大規模的明軍出現。估摸著就朝廷那速度,怎么得都還有四五天時間。而且就算他們來了,我們的探馬也能及時把消息傳回來。”
他把夜不收放出去了上百里之多,是狂奔一日的路程,這應該算是安全了。
因為他知道朝廷如今是個什么情況!窮得要死,短時間內能湊出來的騎軍,就在周邊省份,頂多也就五六千而已。就這點騎軍,如果放開馬力馳援過來的話,這里可是有二十來萬人,而且流賊也有五千左右的騎軍,來了也不會有什么用,搞不好還會把命送在這里。
至于步軍,一百多里的路,至少要三天時間才能到達。如果派出騎軍進行騷擾的話,要四天、五天都有可能的。
根據左良玉的判斷,朝廷官軍來源,肯定是步騎一起的。如此一來,一百多里的預警范圍,足夠了!
左良玉說到這里,頓了頓后,忽然提高了聲音道:“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我們抓住這個機會,在明軍趕來之前,攻破南陽,抓到皇上,這天下就大有可為了!”
雖然不可能說一下就能奪了大明江山,可有了皇帝在手中,那就是奇貨可居,很多事情都可以做的。對于這一點,在這中軍帳內的所有人,自然都是清楚。因此,他們一聽之下,頓時就都激動了。
不過左良玉卻是很沉穩,依舊不急不躁地說道:“不過要想在這些天內把南陽攻下來,一盤散沙可不行。必須集中這二十來萬的人馬,統一號令之下,不計代價的攻城,才有那個攻下的可能性!”
“大帥,可那些流賊不會聽我們的啊!”張勇聽了,連忙提醒了一句,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有點驚訝地說道,“大帥總不可能不爭那盟主,要聽他們的了吧?”
左良玉聽了,嘴角一撇,冷笑一聲道:“寧為雞首不為牛后,本帥自然是要當那領頭之人!”
“可他們…”張勇聽了,有點迷糊了。他們自然也愿意左良玉當這盟主,可關鍵是那些流賊不可能會答應啊!
左良玉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冷冷一笑道:“本帥自有主意,這次召集爾等,就是為了此事!”
這些將領一聽,都是精神一振,隨后全神貫注地聽著左良玉有什么好辦法。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這些將領一個個興奮地出了營帳而去。隨后,左良玉的一名親衛便去傳劉國能議事。
劉國能并沒有在中軍帳待多久,很快就出來了,能看出來,他的臉上帶有一點疑惑。
他的親隨一見,連忙迎了上去。劉越也在其中,有點好奇地問道:“大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么?”
和劉越一組的這些親隨,都是劉國能最信任的,也就是那五個人中的幾個,王柳輝就在,他也是奇怪,低聲說道:“大哥,看你這樣子,好像有點奇怪啊!”
劉國能用眼神示意了下,只是簡單地說道:“走,我們去其他各營一趟,大帥有事傳達。”
潼關到南陽,也就八百來里路,換成后世高速的話,開車也就半天時間而已。此時,崇禎皇帝領著騎軍,正在趕往南陽的路上。估摸著至少要有四五天的時間,這讓他略微有點郁悶。
不過,更讓他有點納悶地是,從錦衣衛百戶劉越身上的甲級竊聽種子所傳回的消息看,不知道左良玉在搞什么鬼,好像突然之間有了大局觀,宣布退出盟主之爭。理由也很簡單,說就算他先攻下南陽,其他各家也肯定不會服他。對此,好像其他各家都很高興。不過左良玉也有條件,就是他要當副盟主之位,所謂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由此,其他各家都不斷地派人過來左良玉這邊,原本他這里最為冷清的,結果一下就熱門了。甚至派過來的人,級別也越來越高。劉越不清楚談話內容,但崇禎皇帝能猜出來,應該是拉攏左良玉的承諾越來越高了。
就在崇禎皇帝走到離南陽還有三百多里的時候,南陽那邊,形勢突變。各路流賊忽然火拼了起來。
劉越因為不是核心人物,聽到的消息有限,讓崇禎皇帝了解到的內容,也是有限。
反正結果就是李自成看著是個老實人,卻突然抓了羅汝才、惠登相等人,虧了張獻忠反應得快,議事的時候,就張獻忠逃了出去。但剛到外面,就碰到了左良玉帶著張勇等人,落到了左良玉手中,然后,左良玉又把張獻忠交給李自成的時候,突然發難,連李自成都打。
這突然而起的火拼,劉國能沒參與,因此左良玉沒有帶他一起玩。因此,劉越也就不知道。等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劉國能才知道消息。
崇禎皇帝看著竊聽系統中顯示的一行行字幕,不由得暗自感慨,要說奸詐,這些流賊還真是比不過左良玉!
大概情況,從之后陸續看到的消息推斷,他算是明白了。
左良玉壓根就是假裝當病貓,讓別人對他少了防備,而后又使他自己奇貨可居,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最終應該是和李自成談妥了條件,也有可能,和張獻忠等人也談了條件,但最終,左良玉是站在李自成那邊。
結果,等李自成費盡心思搞定其他流賊頭目的時候,左良玉就突然發難了,仗著他的家丁最為精銳,一個反撲,把還沒來得及高興的李自成給搞定了。
對此,左良玉公開地理由是說,李自成還準備對他也動手,因此,他才下手為強的。不過,李自成那邊卻在罵左良玉背信棄義,真相如何,崇禎皇帝暫時是分不出來的,不過他也沒那個閑心去分辨到底誰說得是真的。
這個結果,對于崇禎皇帝來說,并不算是個好消息。雖然流賊進行了火拼,可他們只是高層之間的一場拼斗,并沒有損及流賊主力。
如今其他各路流賊的頭領都落到了左良玉的手中,從竊聽系統的消息上看,左良玉就拿這些被他抓獲的頭目為人質,要求其他各路流賊都聽他的,統一了號令,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如今的左良玉,似乎志得意滿,開始重新調整對南陽的攻城部署。從他軍議的威脅上看,要是其他各路流賊不全力攻城的話,他就要不客氣了。
接下來的這一天,南陽城下堆滿了流賊的尸體,之前幾天的尸體沒有清理的,都已經開始發臭了。城頭上的守軍,必須用布捂著口鼻才能堅持住。如今這尸體一多,可以想象,幾天之后,城頭上會臭成什么樣子!
按照劉越的估計,流賊這些天內,至少在南陽城下丟了五萬多具尸體。也就是說,各路流賊中的老弱傷殘,基本都被流賊趕去城下送死了。
夜幕降臨之時,宿營的崇禎皇帝看到竊聽系統內劉國能和劉越的對話。
“剛才大帥傳令,說南陽城這邊,暫時就不攻城了,只是留下圍城人馬,防止城里的明軍收尸。要是城頭上放火燒尸的話,說要把那些死尸用投石車投進城里去。”
“這左賊怎么如此惡毒?”
“另外,總督大人領軍就在百里之外,明天就可能會有夜不收過來。大帥已經下令闖王手下一只虎領兵去阻擊,然后敗退把總督大人的軍隊引入臥龍崗那邊,他到時候會親自領著其他各家一起去埋伏。我的意思,這時候,必須得派人去稟告總督大人了!”
“嗯…好吧,我同意!”
看到這里,崇禎皇帝知道,劉越是遵從自己的旨意,原本是不會和朝廷聯系的。但是,如今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左良玉要伏擊陳奇瑜,他覺得不聯系不行,就還是答應劉國能了。
想了下,崇禎皇帝便傳旨,讓各路領兵將領前來議事。
沒多久,賀人龍、吳三桂,還有押解戰馬歸來的虎大威等人,全部都到了中軍帳。
崇禎皇帝讓他們免禮之后,便來到掛著的南陽地圖前,用一根細棒指著說道:“目前我們在這里,離南陽還有一百五十里左右,這是卿等告訴朕的,一般派出探馬的極限之外…”
對于這個情況,這些統兵將領自然是知道的,也就面不改色地繼續聽著皇帝往下說。
“而在南陽,各路流賊頭領,包括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惠登相等人,都已經被左良玉抓為人質,他們的手下,也被迫聽從左良玉的指揮…”
當崇禎皇帝開始介紹南陽那邊流賊情況時,這些將領的臉色終于就變了。他們沒想到,皇帝竟然對南陽那邊的情況了如指掌,這是解決了一大難題啊!
“…如今左良玉調集十萬人馬,就準備埋伏在臥龍崗這,伏擊五省總督陳卿所領的三萬人馬。”崇禎皇帝介紹到這里,便放下了手中細棒,轉身走回御座,同時問道,“諸卿以為,我軍該如何應對?”
他并沒有因為自己打贏了土默特部,就得意忘形,覺得自己會打仗了。而是先把情況說明,然后聽取這些帶兵將領的建議,再結合他自己所想,得到一個公認都覺得不錯的策略。
“陛下,那些流賊人數雖多,卻都是烏合之眾。不過要是陳總督急于救援南陽而軍隊疲憊的話,一旦中了埋伏,就有可能會敗。因此,末將建議,立刻馳援臥龍崗!”賀人龍聽了之后,第一個搶著發言道,“只要我軍一出現,流賊必定潰散!”
吳三桂也是跟著奏道:“陛下,我軍有兩萬五千多騎,不要說那些流賊了,就是建虜,都會非常忌憚。因此末將也以為,流賊必定潰散!”
崇禎皇帝聽得點點頭,然后又轉頭看向其他將領,同時也說道:“打贏他們是必然的,但是,朕想要的是,全殲他們,而不是擊潰他們!”
虎大威一聽,馬上跟著出列奏道:“陛下,如此地話,可一人雙馬,臨戰之際,馬力充足,只要能殲滅流賊中的騎軍,那些步軍就不可能逃得了,當能全部殲滅之!”
一人雙馬的話,就有一部分騎馬步兵就要走路了。不過沒關系,騎軍數量還是足夠的。虎大威不愧是蒙古人出身,用上這一招,確實是個辦法。
這么想著,他便又點了點頭,繼續征詢其他人的意見。過了好一會之后,各軍將領都發言完了,崇禎皇帝才又公布一個消息道:“左良玉軍中,劉國能所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當初有約好,一旦和官軍打起來,他的部下會在左胳膊上系一條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