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豆腐了!”
劉嘯被一陣吆喝喊醒,然后就看到母親手里拿著一個小鐵盆走出屋。
“撿一塊豆腐!”
半分鐘后,母親端著鐵盆回來。
父親依舊是雷打不動的在院子里舉車運動。
今天是周日,父母放假,這也是他們一周唯一的一天休息日。
八八年還沒有實行雙休日,只有周日一天休息,雙休日制度建立還要等到七年后,至于說黃金周,那得到下個世紀才會出現。
“兒子,趕緊起來吧,一會兒吃完飯去姥姥家玩。”
一聽到姥姥家,劉嘯馬上起來,五分鐘不到就全部洗漱干凈,白面饅頭已經放在飯桌上,菜是豆腐拌大蔥。
姥姥家位于城郊,距離劉嘯家大概五六公里的距離。
五六公里并不遠,但在這個年代卻不近,城郊沒有公交車,騎自行車至少要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劉向學騎著他的“二八”永久,劉嘯坐在后座,張文秀騎著車跟在后面。
主干道只修到了城區的邊緣,來到近郊就變成了鄉村級道路。
鄉村級道路是個什么樣呢?就是大概六七米的寬度,只是路基不過是厚實的夯土,路面也是坑坑洼洼。
劉向學用力的蹬著車子,速度依舊只有十幾公里左右。
劉向學蹬的渾身是汗,不過劉嘯卻很恰意,周圍的景色跟二十多年后完全不同。
二十年后,這里已經成為了豐城的開發區,道路當然也好多了,全都是柏油路,筆直寬敞,兩邊處處都是工廠車間,高大的煙囪隨處可見。
現在呢,簡陋的道路兩旁全是田地,種著綠油油的玉米和小麥,貫穿豐城的蘭河在這里出城而去,河道兩側的樹木更加茂密,還有很多小孩子在河邊玩耍嬉鬧。
當一家人路過一個漫水橋時,劉嘯特意下來跑到河邊看了一會兒,此時的蘭河真的很清澈,感覺可以直接喝,里面還有很多魚,不少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拿著自制漁網在河里面撈魚。
一切都仿佛是在夢中呀!
劉嘯清楚記得二十年后的蘭河是個什么樣子,那是污水橫流,臭氣熏天,別說魚了,就是細菌都活不了。
劉向學蹲在漫水橋邊上洗了洗臉,此時他渾身是汗,即便是經常運動的他也覺得很是費力。
“兒子,上車,我們接著走!”
一家人跨過漫水橋,然后就是一個大概一千五百米長的上坡路,雖然不是很陡,可夠長,到最后劉向學直接在車子上站了起來,用盡全力向前蹬著,一邊蹬著車子一邊還跟劉嘯說。
“兒子,人這一生就像這條路,不可能輕輕松松走完,但越是艱難,我們就越要堅強,只要用力蹬車,最后一定能夠走到終點,就像爸爸這樣……!”
劉嘯一躍從后座上跳了下來,然后推著車開始奔跑。
“爸,我也能幫你了,咱們一起走!”
“哈哈,好呀,咱們一起走……!”
差不多五公里的路,三口人花了整整四十分鐘,到姥姥家時已經快十點。
姥姥家的房子是一間差不多三十米長的土房子,房子前后都是園子,前面的是菜園子,差不多有三百多平方米,種著各種蔬菜,什么西紅柿、豆角、玉米、辣椒等等,六月份正是滿園綠意,蝶飛蜂舞的時候。
屋子后面的園子小了一些,不過一百多平米,種了一些高粱、山楂樹和棗樹,現在果實也長了出來,再過一兩個月就成熟了。
看到菜園子,劉嘯一路上有些煩躁的心情瞬間消失。
“劉嘯來了!”
劉嘯的老姨看到自己的外甥,笑瞇瞇的迎了上來。
劉嘯的姥姥和姥爺也是多子多孫,大舅、二舅、三舅、老舅、二姨和老姨一共是六個兒女,老姨最小,今年剛剛二十歲,在豐城鐵路部門上班。
劉嘯的姥爺就是豐城鐵路部門的退休職工,當年還參加過革命,資歷很老,退休后三個兒女都被安排到了鐵路部門工作,劉嘯的老姨是火車播音員。
劉嘯還沒進屋,姥姥就走了出來。
“大外孫來了!”
看到劉嘯,姥姥笑了,滿是皺紋的臉都松弛了很多。
姥姥今年六十歲了,她一輩子沒有工作過,徹徹底底的家庭婦女,拉扯著六個子女長大成人,太不容易了,雖然沒什么文化,但劉嘯覺得姥姥的智慧比很多有知識的人還要多。
在前世,劉嘯父母意外去世對姥姥和姥爺的打擊也很大,從那時起身體就開始變的不好。
姥姥是在八十歲時離開了人世,去世前還在嘮叨著自己女兒的名字,一年后姥爺也離開了人世。
好吧,這些都是前世的事情了,這一世不會再發生。
總之劉嘯見到自己的姥姥,眼淚又差點流了出來。
“哎呀,怎么滿臉都是汗呀!”
姥姥用手在劉嘯臉上抹了抹。
“姥,我沒事,就是熱的!”
劉嘯趁機把快要流出來的眼淚抹去。
“劉嘯,你到這里洗洗臉,姐夫,你身上也是汗,都洗一洗。”
劉嘯的老姨招呼著兩人。
院子里有一個“洋井”,就是那種用手翹壓的水井。
劉嘯用力的壓了十幾下,地下水被抽了出來。
“好涼快呀!”
冰涼的水讓劉嘯感到舒適,讓這個快三十度的夏天不那么難受。
又喝了一口,甘甜涼爽,此時的地下水沒有任何工業污染,完全是純天然的,放到二十年后都可以直接抽出來去賣了。
洗完臉,劉嘯走進這座讓他即陌生,又熟悉的土房。
在劉嘯的記憶深處還保留著這座土房子的印記,即便因為母親的原因已經讓這段印記很模糊了,但畢竟這里是他快樂童年的主要承載之一,這些印記是消失不了的。
房子很大,東西長度足有近二十米長,進屋后同樣是一個外屋,非常寬敞,差不多有近三十平方米吧。
左右兩邊各有兩個灶臺,特別是右手邊的灶臺,比劉嘯家大了足有一倍,一口大鐵鍋都能當讓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在里面洗澡了。
外屋左右兩邊各有兩個進戶門,右邊正房是姥姥和姥爺住的地方,左邊的廂房是劉嘯老舅住的地方。
正房當然很大了,差不多有六十多平方米,一條長十米,寬下足有兩米的通屋大炕貫穿整個屋子。
十米多長的炕,這只能在北方的農村里出現。
劉嘯最喜歡這個大火炕了,因為太大,大到可以在上面跑。
對著炕是一排柜子,都是木制的,同樣是高低不等,中間的一組低柜上面放著一臺電視機,在電視機后面還有一副偉人畫像。
墻壁上還掛著一口老式紅色木鐘,這木鐘有年頭了,紅松的木頭都失去了光澤。
二十四小時內要給鐘“上勁兒”,上完勁兒后鐘擺就“噠…噠…噠!”的擺動,每到整點時分就發出響聲,十二點時更是要響十二下。
白天還好,晚上十二點嘛,能把人嚇一跳,不過姥姥姥爺都習慣了,劉嘯隱約記得自己小時候在姥姥家住時,似乎也很習慣。
很快,二舅、三舅各家都趕了過來,每周末回家看看,是北方家庭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