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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釣魚

  “水師還沒有好消息么?”

  聽見詢問,分管兵部的崔兆全下意識撫了撫須,嘆:“韓承勛是水師都督,只帶了三千人,只能運輸和接應,而主力總兵張東啟平日還算積極,折子可圈可點,可目前看,作戰卻是平庸之輩…”

  “帶三萬人,都拿不下空虛的應國”

  “當然,據說守將鐘允禮,本是前魏將門之后,的確有些兵家手段”

  聽了這話,趙旭默然,嘆:“應國是前魏之棋子,我也沒有察覺,我不推諉,這是我的責任,我已寫了自劾密折送上去,靜候朝廷處分!”

  錢圩立刻接著:“我同樣也沒察覺,這不是首輔一人之責,內閣都有責任嘛,不過張東啟雖然無能,可現在,卻不能臨陣千里換將…”

  還待往下詳談時,便聽一陣喧嚷,這是朝廷中樞,哪來的喧嘩?

  三個人都一怔,卻見文尋鵬快步進來,臉色有點鐵青,躬身稟告:“諸位相公,舒陽府已失陷”

  三人一靜,崔兆全才說:“不過是一府淪陷,看你急成這樣…”

  話還沒有落,文尋鵬很無禮打斷:“蜀廢人在舒陽府發偽徼文,言陛下弒祖弒帝,殺叔淫宮,今奉血詔,登基伐賊!”

  “什么?”

  錢圩、崔兆全聽聞,都是變色,趙旭也是臉色煞白,但他畢竟是歷事三朝的老臣,迭遭大故,毫不遲疑起身。

  “陛下怎么說?”

  “陛下讓相公們立刻見駕”

  趙旭崔兆全錢圩什么話也沒說,立刻起身,才出院門,就見高澤帶著幾個內侍等候。

  太監不許干政,因此除非傳旨或跟隨皇帝,不許進入內閣辦公處。

  “相公們請”高澤說了一聲,就引路前行,卻不再言語。

  眾人徑直穿過殿,沿著甬道而去,抵達御書房,就見八個帶刀侍衛站在殿外,里面十二個內侍垂手恭侍。

  可皇帝正看著折子,神色卻不甚肅穆,正寫著一分折子。

  “你們都起來,都坐下說話。”蘇子籍笑著:“原本受了兵劫的地點,朕要免了三年賦稅,再撥銀一百二十萬兩,以濟災賑糧。”

  “諸卿覺得如何?”蘇子籍笑著瞥了一眼。

  “這是皇上圣恩,受災百萬百姓自會歡喜慶躍…”趙旭斟酌著字句說,頓了頓,稟告:“臣還有話要稟告…”

  “蜀廢人在舒陽府發徼伐朕的事?”蘇子籍聽了不禁一哂:“朕已知曉了”

  “皇上…”崔兆全著急喊著。

  “朕不是不知道情況,卻覺得你們太急了”

  蘇子籍起身來踱著,徐徐說:“這是兵家調動之計”

  “…”跟隨來的文尋鵬眼睛一亮,似有所悟。

  “歷代為真龍開道者,固是天命注定,其實也是人事——早早稱王稱帝,使朝廷集火圍剿”

  名器乃聚人心,因此一旦早立名器,必不可容。

  朱元璋緩稱王,就是此因,要稱王稱帝,元朝必傾力圍剿,但是只稱都督,卻根本輪不到先剿。

  “但是正因此,現在賊軍反利用”

  “賊軍已一步步走入泥潭,日益衰弱,卿等也知曉,再進百里,就是朝廷預伏的戰場——數十萬精銳好整余暇等待。”

  “看來,蜀廢人和偽王,是聞到了氣味了”

  說到這里,連蘇子籍都有點失望,真的只差一點點,就進入了口袋了。

  但是無妨,其實現在已經進了口袋,到時四周一扎,就困死一城了。

  “所以,蜀廢人和偽王,要的是趁現在主力尚存而進行野外決戰,因此才悍然稱帝,傳繳四方,就是要名器立起,諸公焦急督促圍剿,就給了賊軍可趁之機了”

  這其實也隱含了太平天國早期勝利之原因。

  太平軍北伐,乃是林鳳祥、李開芳、吉文元等率2萬人北伐,這北伐當然是失敗的,林鳳祥和李開芳凌遲處死,許多平庸之人因此輕視之。

  其實,北伐直撲北京,導致天下臣子,都不得不“趕去拱衛京師和皇帝”,1853年5月1855年6月,根本沒有人對付太平天國本部,使太平天國得以迅速發展。

  可以說,沒有北伐就沒有太平天國。

  原理就是,哪怕知道可以輕松鎮壓太平天國本部,但是身為臣子,不以“趕去拱衛京師(中央)和皇帝”為先,自然是亂臣賊子,哪怕勝利了都不得好死。

  同樣,蜀王稱帝,天下臣子就得立刻寫血書圍剿,不圍剿,就是“不忠”

  不僅僅是當地郡縣和將領,就是內閣都不得不如此,自然中了應國之計。

  甚至,有大部分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長久的官員意識,使他們下意識這樣行事。

  可所謂思想鋼印,特別是,不鋼印,就暴露出你不是朝廷的官,心懷異志。

  “可卿等細想,就算蜀王,不,蜀廢人稱帝,區區一府,又有什么可怕,可急呢?”

  蘇子籍含笑對怔著的趙旭等人說著。

  頓時,殿內一陣沉默,片刻,趙旭扶袍隆重行禮,說:“恕臣之罪!臣當了一輩子的差,卻這時糊涂了,可見臣養氣不深,請皇上降罪!”

  蘇子籍微笑著點點頭,用手讓眾人坐下:“你們是臣子,本應急朕所急,豈有怪罪之理”

  “但是兵法,就得鎮之以靜,掠之如火”

  “因此,就得下旨,讓各郡縣,各衛軍,按照原本部署行事,不得冒進”

  “卿等內閣,更是朝廷重樞,更不得急燥”

  “事實上,到了今天,蜀廢人和應賊深入已深,隨時兩端可扎緊收網,這等伎倆,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蘇子籍微微一笑,神色冷酷  “蜀廢人既如此倒行逆施,并且不想走了,那可以收緊口袋,斷絕內外,步步扼緊——就如此辦理罷”

宿河鎮  這里西通官道,東至水運碼頭,還有個驛站,行商走賈絡繹不絕于道,人煙愈來愈稠密,因此就形成了鎮子。

  雖現在靠近賊兵,冷清了許多,仍舊比一般鄉鎮繁華。

  這日至傍晚,有一座紳宅,應該先人還當過官,門還矗立著兩個石獅子,只是時日久了。

  紳宅大廳光線很暗,只點了二根蠟燭。

  曹易顏臥在軟榻,似乎在閉目養神,幾個人垂手站著,都是一聲不吭。

  良久,曹易顏才坐了起來,雖天涼了,可似乎嫌廳內太熱,扇了兩下扇子才出神重重嘆了口氣。

  “孤等了三天,卻沒有等到好消息”

  “姬子宗真能沉的住氣,他才不滿二十呀!”

  說是奇襲京城,可是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是萬不得已才為之,他之所以出來,就是釣魚。

  釣朝廷的大魚,也是釣軍中,是不是有不穩當。

  可,讓曹易顏失望了。

  按照道理來說,蜀王一稱帝,周圍的軍衛,就會被朝廷和皇帝嚴厲逼迫出城野戰,這樣才能趁機一鼓滅之。

  這是歷史上多次的事,大將持重,可架不住朝廷和皇帝慌亂,胡亂指揮,結果幾十萬軍淪喪。

  這里靠近京城了,數十萬軍被殲滅,京城頓時風雨凋零,說不定就能一鼓作氣攻克京城。

  可現在,等了三天,卻什么動靜也沒有,豈不能使曹易顏失望和震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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