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兄,方兄,你們看如何?”
張墨東笑的說,似乎認定了兩人必會借給,但沒想到是,他都已出口借銀,面前的二人,卻仍是不松口。
“不,不行。”
方惜更是直白說:“張兄,這明明就是騙局,我二人是萬萬不信的,更不能看著你上當受騙,這銀子是不會借與你的,勸你也不要上當受騙。”
“酒多了,菜也飽了,夜也深了,這宴,就此散了罷。”說著方惜起身,拉了一把余律。
余律沖著張墨東歉意點了下,跟方惜直接下樓。
“哎!你們…”張墨東伸手要攔,卻沒攔住,只能目送二人下去,臉色就變了。
下樓的余律和方惜同樣臉色不好看,出了酒樓,就立刻喊了牛車,現在過年,別處還罷了,這舉子云集之處,是肯定有牛車運回喝醉的舉人。。
果然,手一揮,就有車夫迎上來扶著上車,笑著:“二位老爺,風賊冷,快上來吧,你們去哪?”
兩人上車坐了,余律怔了一下,說:“去…南鑼胡同帽兒巷東側。”
本來想說去望魯坊太孫府,可突然之間想起太孫的叮囑,卻選擇了回家。
“兩位坐好。”車夫一聲吆喝,牛車動了,冬中雪雨,最是斷魂,家家戶戶都歸家過年,掛上了紅色的紙燈籠,街衙巷陌幾乎沒有行人,唯有重要街道口站著兵丁,偶爾盤查過往的行人。
方惜端詳著外面,低聲說:“你說,是不是…”
“噓,別在外面說。”余律作個手勢,靠在墊子上閉目養神,只是尋思。
“張墨東與我們其實不熟,可天天找我們,就很可疑。”
“何為國士無雙,莫非是…”余律不敢想下去了,酒店離家其實不遠,很快,牛車就到了。
家附近就是旅店,能看見本來忙碌的店冷清了不少,只有半門開著,幾個吃不起宴的貧寒舉子在店中吃著飯喝著酒,都醉醺醺了。
余律掃了一眼,沒有看見陌生人,回去寫了條子,就放在窗口,要是別人看了也覺得是平常,然后也不立刻進房休息,招呼著迎出來的仆人:“過年了,你們不必招呼我,我給你們放個假。”
又對著旅店門口的店老板:“老板,我們在外面喝了酒了,你給我們燒點熱水,再來點果點花生,好過年守夜…”
這很平常,雖余律和方惜有自己的房子,可不少服務還是用旅店,方便。
店老板絲毫沒有起疑,笑哼哼說著:“聽見么,伙計們,快給老爺燒水端毛巾,準備點點心果子。”
一陣招呼,伙計很快端著熱水進來,又送上熱毛巾,余律將腳泡在盆里,用熱毛巾揩臉,突然之間覺得似乎有點動靜,忍著不看,隨口問:“你們店里,發生了什么事?”
伙計又加了壺熱水,笑著:“也沒有啥,就是邢業老爺,家境貧寒,又中寒,病著呢!”
“老板說了,請大夫治,費用和住宿姑且都免了,說馬上就京試了,說不定就是個文曲星,就算不是,也是積德。”
余律聽了頜首,沉默會,說:“你們也是作生意,這樣罷,住宿你們免了,醫藥費我出了,我也要積點德呀。”
“哎呀,老爺真是心善,一看就是能高中的。”伙計連忙說著,笑瞇了眼。
“還有呢,比如說和我一起吃飯的張朋友。”
這朋友是指中舉后相互稱呼,要是秀才,只能稱小友。
“他呀,沒有啥事,就是有幾個人找他,談了很久。”
余律心一動,把算命的形容下,說著:“有他么?”
“似乎有,似乎是位大人。”
“大人?”余律心一凜,口中卻漫不經心問著。
這時洗完了腳,伙計拿盆把水潑了,隨意答:“是呀,我聽見張老爺叫過一聲大人,想必是官人。”
余律不說話了,摸出塊碎銀,大概一兩多:“大過年還要你伺候,賞你的。”
“哎呀,謝老爺,謝老爺。”伙計喜的眼瞇成一條縫,千恩萬謝的去了,隨著門關上,頓時整個院子靜了下去。
“余兄,紙條沒了。”等人一走,方惜就去看,低聲說著。
“嗯,守歲吧!”余律沉沉的說著,兩人就坐著,盆中燒了炭火,點了二支蠟燭,就著瓜子花生,相互探討著經義,似乎非常愜意。
可終是心里有事,隨著時間推移,漸漸乏累了,愈是難以安心,被窗外此起彼伏的爆竹聲,勾起了心緒。
“到底,紙條有沒有送到太孫府,剛才的那動靜,不似是人,或是動物?”
等著心急,余律吃了兩口茶,忽然起了書興,遂朗誦:“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還要吟時,卻聽窗口有人續詠:“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誰?”余律大吃一驚,四面張望,卻不見人,詫異間聽到一聲響,一個黑衣人倏然間已站在面前!
余律剎那間鎮靜下來,仔細打量,卻越看越熟,方惜更是直接說:“蘇兄…不,殿下?”
“是我!”黑衣人將蒙面取下,正是蘇子籍。
“殿下怎么親來了,還是這打扮,豈不知道白龍魚服,受困于漁夫。”余律卻一下子急了。
“過年時節,不太好派人,只得借酒多了去休息下,所以沿暗道來了。”蘇子籍笑著說著:“我平素哪有這樣,我們過交多年,還不清楚么?”
“說吧,具體情況是怎么樣?”
余律還想勸說,可也知道太孫暗里來,時間肯定不多,于是靜了下,就把剛才情況一一說了。
“…殿下,事情就是這樣,那扇面上寫著幾個字,當時我就覺得,這怕是要出大事,不敢久留,立刻與方惜一同出來了。”
“還有那算命人,卻被稱大人,怕里面也不簡單。”
余律的話,讓還帶著輕松笑容的蘇子籍,直接變了色,竟蹙眉在燈下渡步思量,片刻才舒展眉,對著余律說:“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們做得對,張墨東這人,你們也不必再與其來往周旋,就關門閉戶只在住處讀書吧。”
“余下的事,盡數交給我好了。”蘇子籍淡淡的說著,就立刻告辭離開,身形一晃,倏然消失在門外。
見著蘇子籍消失,余律和方惜面面相覷良久,才臉色難看的重新坐下。
“果然,這是考題罷,又或借我們構陷太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