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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十八章 臨崖止步

  潭平似乎并沒有聽見這些官員議論,一路出來,也不與人打招呼,大步走到自己車駕前,就撩開車簾鉆了進去,說:“出發罷!”

  車夫一聲吆喝,牛車動了,今日天氣不錯,這里坊住的多是貴人,粉墻碧瓦掩映竹樹,不遠席棚店鋪連綿,很是繁榮,這本也有順天府的功勞,可潭平卻無心欣賞,深皺著眉。

  “還真是帝心難測啊。”這位總在各種權貴圈子里打轉的官員,目光從一處絲綢店鋪上收回,嘆一口氣,靠在了坐墊上。

  太子雖說自盡,實際上是皇上逼迫而死,無論怎么樣,這份怨隙乃至仇恨,是斷然無法彌補。

  因此,雖代王是太子之子,乃是正統,卻幾乎沒有官員真的靠攏代王。

  就算暫時沒有確定人選,也至少是在齊蜀二王里選,代王必定不是被皇帝中意的繼承人。

  誰能想得到,可轉瞬間,本來已經確定了的帝心,它又突然變了呢?

  自以為能揣摩帝王之心的潭平,此刻也是茫然得很。

  車窗外隱隱有人在說話。

  他掀開車簾一角向外看去,就見有幾個官員正打旁經過,距離著幾米,說話聲音低,只隱隱從風中吹來兩個字:“…代王…圣寵…”

  圣寵?

  這還真是所有人都在震驚的事,潭平再次嘆一口氣,將車簾放下來,思索著:“難道真是我猜錯了?其實皇上一直都中意代王?”

  正想著,車夫在外面恭敬問道:“老爺,是不是回府?”

  這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沉聲吩咐:“去相府。”

  “是。”車夫外面應著,駕著牛車,駛出了代王府所在的這條巷子,隨著轉街過巷,外面喧鬧聲逐漸大起來。

  叫賣聲不斷,而車內的潭平,再次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皇上已登基二十載,不會不知道攜皇后到代王府的后果,這會被上下認為代王以及世子很獲皇上歡心,但皇上還是來了。”

  “莫非皇上真的中意代王?我們想錯了?”潭平神色凝重,越想,就越是想不通。

  “難道真是傳聞中一樣,皇上當年只是被人蒙蔽,已知太子冤屈,這是后悔了?所以想彌補代王?”

  想到當年被迫自殺的太子,潭平也百感交集,但就算為了太子,這里面也有許多說不通之處。

  “大政有進無退,如箭矢一射不可收。”

  “就算是為了太子,最多就是封個親王,斷不會封太孫,要說磋磨更不可能,當太子太孫是房子,可以隨便拆呢?”

  潭平心里迷惑是越來越大,只能嘆:“猜不透啊。”

  “老爺,到了。”外面這時傳來聲音,再次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從牛車上慢慢下來,一抬頭,就看到了相府的大門。

  不算太奢華的建筑,整體看起來清幽得很,唯有門上的匾上,有著皇上欽賜的兩個大字:趙府。

  這里是趙旭趙相的住所,事實上也是自己恩師。

  “前去叫門。”見大門緊閉著,潭平讓仆人上去叫門。

  “潭大人,我家老爺請您進去。”不一會,進去通稟的相府仆人就回來,恭敬的請他入內。

  沒帶仆人,潭平自己一個人入內。

  從大門口徑直來到正院,才走進去,就看見趙旭難得在院子內的石桌旁坐著,正慢慢喝著茶。

  正對著的地方,則是幾盆菊花,開得茂盛。

  這是在賞菊啊,還真是有雅興。

  “師相!”潭平喊了一聲。

  “坐,你可是剛從代王府出來?”趙旭示意坐下,笑呵呵問。

  潭平嘆道:“正是,學生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師相。”

  “何事?”

  “師相,今日學生的確是去了代王府道賀,結果不久,皇上跟皇后娘娘就一起來了,不僅給了代王妃與小世子賞賜,還當著眾人的面抱了小世子,更詢問了代王的差事。走時還賞了代王雙俸。”

  “更重要的是,還當著齊王和蜀王的面,有所申飭。”

  說完,潭平就猶豫了一下,問道:“師相,您說,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竟有這等事?你一一把情況說來!”

  趙旭原本以為,潭平帶來的消息,無非就是齊蜀二王在代王府鬧一鬧,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齊蜀二王若去了,說不定就會有什么摩擦。

  他萬萬沒想到,皇上竟能親臨代王府!

  若只是皇后來,這雖不合規矩,反而不會讓他吃驚。

  正如之前有些人所想的,皇后僅有兒子的后代便是代王,而代王有了子嗣,這便是皇后唯一的血脈,皇后會在意,這很正常。

  皇上又是為何突然改變態度?

  明明以他對皇帝的了解,之前對齊蜀二王,那既有磨礪,又有看重,哪怕有著防備,但也的確有著恨鐵不成鋼的栽培之心。

  反倒是代王,看似栽培,其實防備最重。

  難道自己竟也看錯了?

  趙旭站起來徘徊,眉蹙的深深,潭平目不轉睛的看著,趙旭乃是重臣,名臣,最具大臣氣度,很少看見這樣繞室仿徨,可見也難以猜透迷霧。

  片刻后,趙旭問表情復雜的潭平:“你的想法呢?”

  潭平苦笑的說著:“師相面前,學生豈有虛言,我的想法是,誰都可以當太子,就是代王不行,哪怕是8歲的十一皇子都比代王機會大。”

  “可現在,這次滿月宴,就打了學生一巴掌,讓學生頓時頭暈目眩,幾乎找不到路。”

  “是不是皇上仍念著太子?畢竟太子曾是皇上最寵愛的兒子,又是嫡子,當年皇上誤信奸臣的話,現在已是后悔了?”

  “只是人已不在了,縱然后悔,也只能移情,現在加愛于代王?”

  這也許是唯一的理由,可趙旭聽了,雖處于府內,并且周圍無人,還是不說話,只是默默搖頭,表示并不認可潭平這個猜測。

  若真是后悔了,就不可能是現在突然后悔。

  “這里有個疑點,若真是皇上后悔了,想立代王,就必須洗刷太子的污點,給天下人一個明確說法。”

  “可現在,朝廷上也不曾有給太子翻案的風聲,并且之前早就有太子冤枉的傳聞,但都被壓下去了,沒掀起什么水花。”

  這話一說,潭平頓時倒抽一口涼氣,的確,子承父業,要立代王,就必須太子翻案,明旨褒獎,可卻沒有。

  但是今日皇上的態度,又明確是發出了信號。

  這撲朔迷離,實在讓人膽戰心驚——這站錯隊,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再看看風向吧,你不可輕舉妄動。”趙旭說著:“再說,你我地位,就算押注,還有多大進步?”

  “是,師相。”潭平應著,只是一思索,又苦笑:“師相撥開迷霧,讓學生臨崖止步,可怕是不少人,會趕上去,要是錯了,不知道多少人摔個大跟頭呢!”

  皇帝有了信號,百官自然就立刻趕集一樣下注,后果難以預測。

  “這就是各人的命了。”趙旭長長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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