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悶的秋雷,銅錢大小的雨點掃過,明閃將帝陵照得一片慘白,郁郁蔥蔥松柏在風中搖擺,發出的聲音的確似是鬼哭,驚得俞謙之都渾身一激凌!
校尉跟了出來,見此情況,忙說著:“大人,風大雨大,會著涼,是不是緩一緩!”
“不行!”俞謙之仰視天穹,摸了摸油布重重包扎并且放在懷里的冊子,再不猶豫,厲聲命令:“都穿油衣,都備馬,限一刻時間內出發!”
校尉也不再勸說,答應著傳呼人手并且備馬,俞謙之換著衣服,又吩咐:“知會府衙,在帝陵外面再守一圈,沒有命令,都不能進來,等候皇上旨意處理。”
“誰擅闖,格殺勿論。”
“是!”
雨里已經拉過了馬,俞謙之不再說話,起身翻身上騎,十數騎頓時沿著陵道直奔而下。
齊王府 大鄭朝定制,取消分封親王、郡王按照爵位授府,這齊王府自然宏偉,還在代王府之上。
此時更與平時不同,只見走廊或檐下,每隔十步,都挺立著府兵,按刀持立,雖密集的雨點還在灑落,不時飛濺到,仍目不斜視,氣度森嚴,不過如果熟悉,卻發覺大半換了人。
正院一個房間里,雖是布置得奢華舒適,但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和藥味,卻沖淡這種感覺,加上低低的哭泣聲,只讓人心里發堵。
隔著一扇屏風的里面,放著一張大床,旁側坐一位美婦,正用手帕不斷擦拭著眼淚。
被仆婦抱著的一個小孩子,目光不斷往床上瞟,眼睛里寫滿茫然與恐懼,不明白,父王為何會一動不動躺著。
“王爺何時才能醒過來?”美婦擦拭著眼淚,問著幾個太醫。
太醫們面面相覷,都有些束手無策,要不是當值,跑也跑不掉,是真不想趟這趟渾水!
別看在外人眼里,自己都是有身份的人,可面對著這些貴人,太醫簡直就是出氣的炮灰!
不過幸虧現在,就算出事,也很少有性命之憂,只是罰俸降級罷了。
“王妃,若微臣估算得不錯,王爺很快就能醒了。畢竟能挪回來,就說明已過了最危險時候,如今就只需靜等。”一個年輕太醫,暗暗噓看了下床上的齊王,略一沉吟,先出了頭。
王妃盯著此人看了看,就冷聲說:“若是半柱香內王爺還不醒,就唯你是問!”
這太醫頓時就收到了周圍同情又或譏笑的目光,此人倒是還沉得住氣,說是太醫其實是泛稱,分七、八、九品,甚至還有無品的見習,自己雖是世醫出身,可不過九品,想進步,自然要冒點風險。
剛才觀看和診脈,王爺已大體無礙,又看見眼球在動,想必就要醒了。
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眼看著半柱香時間就要過去了,床上躺著的人還不見蘇醒,年輕太醫的額頭也冒了汗。
就在王妃俏臉微沉,就要發飆時,床上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呻吟。
“王爺!你醒了!”王妃大喜,忙轉過身去。
齊王慢慢睜開了眼睛,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好一會這漆黑才漸漸退散,出現了模糊的景象。
一股藥味這時傳過來,讓齊王覺得有些反胃。
恍惚間,似乎有人對著自己說話,但耳朵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在說什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時間仿佛在他這里變得無限長,直到聽到了有人在哭,才終于從這種恍惚狀態里清醒過來。
“哦,是、是王妃啊。”
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得清晰,齊王也終于看清了面前正問候自己的人,可不就是自己的王妃?
而一旁被仆婦抱著孩子已掙扎著下了地,朝著床邊撲來,被王妃一把拉住,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嫡子!
齊王張了張嘴,發現喉嚨發疼,但還是出聲安撫:“別哭了,孤沒事,沒事。”
說著,就想要撐著坐起來。
以往莫說是撐著從床上坐起來了,上百斤的石墩子也不過就是隨手就能提起的東西。可現在呢?他用足了力氣,卻還是半途就泄了,整個人都癱軟回了床上。
乏力的感覺,讓齊王臉色大變。
他不信邪,再次試了,變色:“孤難道是癱了?”
一旁的太醫見狀,連忙說:“王爺,您的身體沒有大礙,只傷了點元氣,修養些就好了。您現在還受著傷,切不可隨意亂動…”
齊王聽了,心下略安,想到自己坐在車里好好,突然就被襲擊,覺得莫名其妙,難道襲擊他的人是代王?
他這樣想著,就問:“發生了什么事?孤為何會受傷?襲擊孤的是刺客嗎?”
這話問出來,在場的人卻全都靜默下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肯先說話。
畢竟這事光是聽著就讓人覺得無語,誰知道若告訴了大王,會不會立刻就被遷怒。
齊王越發覺得不妙,目光狠狠掃過在場的人,凡是被目光掃過的人,都下意識抖了一下。
齊王冷聲問:“都說話啊!啞巴了?孤到底是怎么受的傷?是刺客干的?還是別的什么人?你們難道都不知道?”
“封祠的鬼神暴動?”齊王聽這話,一時間只覺得好笑。
京城的神祠是被封了許多,封祠鬼神也的確可能會暴動,可這與自己又有何干?
封祠的人是自己么?不是,是代王!
自己與代王之間差何止十萬八千里,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封祠的鬼神是心瞎眼也瞎了?竟拿自己來出氣,這聽著合理么?
更不要說,自己乃是齊王,天璜貴胄,大鄭有望繼承帝位的人,死了姑且不說,活著,誰家鬼神敢犯?
“可笑,可惡!”
一時間的好笑之后,就是一股深深的恐懼與憤怒油然而生,如烈火焚燒著草原,熊熊燃燒,以燎原之勢一下就起來了。
若這等可笑的事都允許存在,都是真的,其中代表著什么,就讓人聽著毛骨悚然了。
齊王拒絕去想這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