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督監點首:“你說的這個就對了,不知道底細,其實前魏有過這方面的宮檔,只是在京城城破,魏末帝逃到漠北去時,攜帶了不少宮檔。”
“由于戰亂,等王師收拾了局面,大內也有不少折損,這方面的宮檔,恰就在折損之內。”
說到這里,趙督監加重了語氣,顯對這個“恰”很不以為然。
“雖有一些官檔,私人筆記,公文側面說了些線索,可都是零星的,朝廷連為什么前魏冊封,納入祀典,又事實上撤消的原因都不知道,豈能輕易就給小龍冊封?”
方真默然不說話,前魏朝政變得有名無實,眼見大勢已去,直到都城被破,末帝逃往漠北,里面有十一年,這里能辦的事太多了,哪怕是已經窮途末路的皇帝。
趙督監說罷,默謀一會,一笑又說:“不過這件事,怕還是要成,總不能數月不停雨。”
“幸虧是在秋冬之間,要是春夏,非出大事不可。”
“皇上也心里雪亮,叫我們寫條陳只是附帶,而且我們別的差事可有可無,看緊了人才是第一條。”
說到這里,趙督監神色嚴肅:“朝廷基本確定了,那個蘇子…蘇舉人,就是太子血脈。”
方真心中一沉,說不出什么滋味,見方真若有所思,趙督監又厲聲:“現在與之前可不一樣了,蘇舉人在方家的船隊里,據說你們還是同族,可千萬不能怠慢了!”
“是,下官一定吩咐他們好生照看!”方真忙說著,頓了一頓:“其實船隊里,已經安插了我們的人。”
“下官已經吩咐,一旦有事,必射煙花箭。”
“除了欽差侍衛,下官已用令調了一營水師時刻侯命,不離三十里。”
一營水師500人,戒備可謂小心了,趙督監點了點首,終于露出了笑容,尖聲說著:“辦的好,辦的好,等平安到京,咱家一定為你表功!”
說完了話,兩個人過來了,一個是中年男子,臉色白凈,一個是山羊胡子,跟在后面。
中年男子上前行禮,趙督監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章大人,那個蘇家的祖墳,以及新遷的墳墓,你們都堪察過了么?”
中年男子章雨澤是正八品的官,專門主持給帝王堪察風水建立墳墓,雖品級不高,關系很大,笑了笑:“堪察過了,別說是臨化縣和靖高縣,就是雙華府,我都一一走遍了。”
“章大人,有什么心得么?”太監尖聲笑著,顯的很是感興趣:“請大人教導一二…”
章大人看著太監滿帶興趣的臉,沉吟了下,頓了一會才說:“下官雖主持風水,也懂得些,不過主要責任是監督那些風水師,以及建造。”
“下官本身,其實算是儒家入仕。”
“天下之大命在人,不在山川之險,更不在風水,我朝太祖提三尺劍,橫掃諸雄,更是如此。”
這話其實是說,太祖根本沒有風水地脈,就靠應了亂世,文韜武略奪取天下,相反死了,卻入葬了風水陵墓。
章大人笑了笑:“就算有龍脈之說,也有亂世顯,盛世隱,也就是說,太平盛世,地脈盡都不顯。”
“雙華府也是一樣,雖找了幾條地脈,但盡多平淡無奇,有的雖有地形,卻也無氣可論述。”
說到這里,章大人看了后面山羊胡子一眼:“具體論述,就由你來說。”
山羊胡子才是正經的風水師,聽了剛才的話,有些不憤,這不是砸自己神棍家的飯碗么?
只是朝廷規矩森嚴,他不敢不說實話,只得低首說著:“章大人說的是,蘇家的祖墳,看起來有點門道,沿河而壘,山水聚匯,理論上是福蔭之地,但只有形,沒有多少地氣,能出一個舉人就算是僥幸。”
“而新遷的墳墓,也同樣有點格局,不過也是家宅安寧,雖有點恩澤,但同樣能出個舉人就不錯了。”
“唯一有點特別的是…”說到這里,山羊胡子有點遲疑。
“嗯?”太監橫了一眼。
山羊胡子嚇的一條,連忙說:“就是地氣萌發的快了些,現在看上去,似乎入土了一年的樣子。”
“這快了些,有什么特殊?”太監問。
“沒有特殊,規格還是原來的,僅僅保得家宅安寧,只是祖先提前受到恩澤了。”山羊胡子被這一嚇:“只是這格局雖不大,卻似受了眷顧一樣。”
太監聽了這話,就沒了興趣,哼哼一聲:“這有何奇,還用得到你說?”
蘇舉人是太子血脈,一言一行涉及天憲,雖這蘇家的人是養父,但有這層關系,受點眷顧卻不是正常?
只是不耐煩說著:“既是這樣,你們也寫個條陳,附在我的折子上。”
又看了看時間,說著:“準備上船罷!”
蘇子籍可以靜悄悄的走,但欽差不可以,方真一笑,已聽鼓樂細細傳來,住了口,站正了身子,周圍的人也跨一步,按劍倚侍立在左右。
隊伍漸漸近來,卻是同知、知縣等一大群,并且遠遠欽差艦也抵達了,艦上親兵列隊,佩刀站在兩側,甲胄林立,森肅威嚴。
須臾艦船停著,“橋板”對接,沒有了知府,同知是丁同知,丁銳立之父,兒子被太監殺了,這時卻毫無異常,率隊喊著:“臣等恭送欽差。”
趙督監受禮畢,掃了這丁同知一眼,也不答話,起身上了船艦,只在上了艦后,才嘆著:“王爺的手,真的伸的很長了。”
方真一時沒有說話,這王爺當然就是齊王了,丁同知本來給他用欽差的旗牌停了職,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又和齊王聯系上了,不但復了職,還代理知府。
說實際,就連方真是勛貴之后,有時也難以理解這種掣肘,也許為官之人,就得在這重重掣肘中辦差吧?
方真想了想,問:“這是和羅大人打擂臺,還是和您?”
“主要是羅裴吧,我也可能有部分,但我立刻就要回京了,他能奈何我什么?”太監無所謂的一笑,眸子卻透著陰寒。
方真退了一步,不再說話,公公殺了丁同知的兒子,自覺得和這同知結了仇,這時想些辦法鏟除呢!
仕途,有時就這樣,被挨打了,反是打的人的繼續打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