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是他?
賈源,自己的表弟,擊鼓喊冤之人,竟是賈源?
此人跟自己是嫡表親,但實際上早些年,自己可著實看著賈源不順眼,兩家的家境差不多,但賈源一脈單傳,日子比自己過得好多了。
自己好不容易考取了秀才,偏偏賈源明明用功不如自己,比自己考的名次還要靠前!
幸自己有貴人相助,才鏟除了這眼中釘,逼的這人失意經商。
要不是因賈家在三十年內最好不能徹底斷絕血脈,二十年前,自己本該讓這個表弟一起下黃泉!
偏偏賈源作賈家的獨苗,起碼不能在自己用完了氣運前,又把反噬黑鍋扣到賈源身上就死!
賈源死了,自己奪的地就成了一塊死地,不僅僅氣運無法再獲取,還會立刻受到反噬。
“賈源跑來擊鼓喊冤?莫非他知道了當年的事?”
“不,若知道,早該知道了,這都過去二十年,肯定不會知道…”
“可不是這件事,又為了什么事向欽差告狀?我這些年,可是表面關照不少,他有事,應該找我!”
后背一下就被冷汗打濕,黃良平瞇著眼,呵斥下面的人:“表弟,你實在是胡鬧,這里是知府府衙,不是我的府邸,更不是你的家,你安敢這樣放肆,打攪欽差?”
“來人,拉下去!”
“是!”衙役本是知府衙役,怔了下,因著黃知府積威頗重,哪怕正中坐著的是欽差,可命令一出,就有衙役應聲而起,就要押下去。
賈源雖不說話,忙看向坐在正中的官員,要是這么被拉下去,焉有再告狀的機會,怕連小命都要沒了!
人群中,蘇子籍跟野道人表情平靜,紋絲不動。
耳畔響起百姓們的竊竊私語聲,兩人心里都明白,既欽差接了案子,就不可能讓賈源被真拉下去。
果然,伴隨驚堂木啪一響,羅裴斷喝一聲:“住手!”
只見羅裴鐵青著臉,看都沒看黃良平,直接冷聲呵斥:“現在是本欽差在審案,還不退下!”
這一聲立刻嚇住了兩個衙役,再怕知府,也不敢去得罪欽差,忍不住看向黃知府,見沒有說話,都默默退了下去。
羅裴表情略和緩一些,問著:“堂下何人?”
賈源深深揖禮:“學生賈源。”
“所告何人?”
“學生要告的就是雙華府的知府黃良平,學生要告他燒殺我滿門!”
“荒唐,實在是荒唐!”黃良平終于坐不住了,臉色難看冷聲說著:“我何時燒殺了你滿門?你莫不是攀附謀好處不成,就要害我?”
“欽差大人!”黃良平站起來,沖著羅裴揖禮:“這實是污蔑!”
事到現在,黃良平哪里還看不出,羅裴突然插手治案,根本就不是為了打臉,而是為了辦他?
可羅裴區區一個治河欽差,憑什么?
這和朝廷規矩不合,想到這里,黃良平轉過頭,惡狠狠看向賈源:“賈源,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竟來害我?”
受此威壓,賈源噗通一聲跪倒,他雖有著功名,平時可以見官不跪,此刻卻顧不得這些了。
“欽差大人,學生這里有證據,可以證明學生所言不虛!”
“哦?”這次連羅裴都有些驚訝了,他本以為,狀紙上寫的就已仔細了,沒想到賈源還能再給他一個驚喜。
“來人,將他證據呈遞上來。”羅裴說著。
知府臉上的肌肉一跳,自己都這樣說了,堂上的欽差跟堂下的賈源,都不為所動,莫非真有什么確鑿的證據?
早就串通好了?
不成!不能讓這樣繼續下去了,想著目光一轉,落在了一側的府知事身上。
“欽差大人!”府知事與知府目光一碰,就站了出來:“以民告官,應該先杖三十!”
府知事雖僅僅是正九品,可也是朝廷命官,說著,就命令:“來人,拉下去,杖三十!”
說著,就對班頭使了個眼色。
班頭身材魁梧,跟著黃良平長久做事,此時應聲站了出來:“是!”
一揮手,就要將賈源拖下去,兩個衙役大聲應是,眸里已經帶了殺氣。
剛剛賈源要將證據交到羅裴手里,黃良平就將了一軍。
不得不說,黃良平雖明顯為了害人,可說的理由又占著律法。
按本朝的規定,以民告官,應該先杖三十。
人群中一陣陣騷動。
這些圍觀的百姓,對堂上知府秉性心里有數,卻不敢反抗。
眼看狀告黃知府的人就要被拖下去了,杖三十能不能活下來,那真是不好說。
“唉!看吧,估計用不了三十,人就要沒命了。”
“是啊,民不與官斗,這不是白白犧牲了一條命?”
蘇子籍想到野道人給自己的關于賈源的資料,心中已是有數,并不擔心。
野道人甚至微微一笑,繼續往里看去。
“放開我!我有著功名!”
衙役就要拉下去時,賈源突然之間喝著,臉上帶著一股文人傲氣:“我不是百姓,我是正經通過府試的秀才!”
“你是秀才?”堂上羅裴忙喝止衙役,重新將目光落在賈源的身上。
“他說的可是實情?”這問的就是黃良平了。
知府剛才可是喊過賈源是表弟,難道表弟是不是有功名,黃良平都不清楚?
還別說,此時黃良平心中一驚,壞了!
還真把這茬給忘了!
本來自己跟賈源都通過了府試,成了秀才,但秀才要去縣學府學學習,賈源后來從事著商賈之事,雖在本朝,商人地位不算低,可在一些人眼中,這仍是賤籍。
秀才去經商,這就是自甘墮落,完全可以革了這功名。
可是在早期生意小,無人知道,以后生意大了,有人知道了,自己又當了官,看在自己面子上,無人為了這小小秀才功名計較,理論上說,賈源現在還是秀才!
事情經過了二十年,賈源都當了十幾年商人,連自己都忘記了,但忘記了,卻不代表著不存在。
只要一查檔案,就知道是否實話。
也因此,黃良平直接啞了口,賈源難怪剛才自稱“學生”,這是讀書人專門的自稱啊!
見此,羅裴還有什么不明白,他本是治河欽差,接案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黃良平占著律法還真不好反對,現在這賈源卻給自己帶來驚喜,頓時心情大好,低頭翻閱起賈源上交的證據。
這一看,就立刻瞇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