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老者就已招呼:“我不僅認識應慈,還是一家,你是剛到的新進秀才吧,來,到樹蔭說話。”
在樹蔭石桌落坐,竟然還能招呼茶點,這人才說:“我是應慈的二叔,現在在府學擔任教授一職。”
“原來是鄭教授。”蘇子籍一驚,行禮。
這人是鄭立軒,二榜進士,記得當到三品,已滿六十,告病退下,現在看來,保養的還不錯。
前朝的府學,設有一個學正和三個訓導,鄭朝建立,更重視科舉及官學,增設了訓導。
至于教授,一般是退仕的官員(進士)發揮余熱,可遇不可求。
當然,退休官員也愿意,不僅僅教授非常受人尊重,而且府教授還是正七品,半俸(退休金)外還可以享受七品待遇。
更重要的是,教出來的學生,但凡有做官,總要顧念幾分香火情。
鄭立軒卻沒有坦然受這一禮,擺了擺手說:“這是私下,不必多禮。”
這時書童上茶,鄭立軒招呼蘇子籍喝茶:“你才來府學,未必知道,這周圍有茶點,可以招呼,十文一碗,可以繼水。”
“來,天熱喝口,雖不是上佳,倒也解渴。”
這樣親切,讓蘇子籍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雖我與鄭應慈認識,但并無深交,說不定還有奪取機緣的可能,教授是鄭應慈長輩,難道會因鄭應慈的面子,對我這樣好?”
“或并不是因為鄭應慈。”
蘇子籍沉思的同時,鄭立軒其實也在打量面前的蘇子籍。
不得不說,蘇子籍的容貌頗好,加上覺醒了前世記憶,又修煉蟠龍秘法,在底氣上就比一般學子足,連殺人時都不會手抖。
人有底氣,就萬事從容,自有氣度。
“難怪會認為是那一位的血脈。”鄭立軒只覺得瞧哪里哪里順眼,幾個王爺的世子都比下去了,心中不禁嘆息一聲,暗暗想著:“果然英雄出少年,看著就不是池中之物。”
“哪怕不是那人血脈,只憑這氣度,怕也不會久居人下。”
隨后又仔細問了蘇子籍一些問題,發現蘇子籍的確不是繡花枕頭,有著真才實學。
對聰明學生本就有著好感,蘇子籍又年少,鄭立軒滿意點了點頭。
“下午你來上課吧,陳訓導下午教授尚書,他雖是舉人,但教出過一個進士,在府學很有名氣。”
蘇子籍知道,這是鄭立軒在指點自己,不要錯過下午的課,立刻說:“學生明白了。”
鄭立軒又對蘇子籍叮囑一番府學的注意事項,這才讓他離開。
回到宿舍,才一進門,就聞到陣陣飯香,不是葉不悔生火,畢竟剛到,柴木還不知道去哪里買,做飯也來不及。
“府學外面就有著賣飯食的攤子,我就買了一些回來。”見蘇子籍望過來,葉不悔解釋。
又說著:“不過,沒想到價格比縣里還要便宜一些。”
“這邊人多,許是薄利多銷。”蘇子籍洗了手,招呼葉不悔坐下,二人吃著熱騰騰的菜餅,并低聲交流。
見葉不悔雖因趕路有著一些疲倦,但在入住小院,多了一點輕松,蘇子籍心下稍安。
二人中午隨便吃完,蘇子籍叮囑葉不悔歇息,有事明日再忙,自己稍打盹了一會,重新洗漱,打起精神去了講堂。
過去時,還帶上了書本,雖自己用不著,但這是禮貌。
到了才發現,府學看著不小,實際上學生卻不算多,只有六七十人,這些都是秀才。
按鄭朝律法規定,考取秀才并不是一勞永逸,不再參加科舉,秀才也要參加歲考,各省提學主持歲考,成績則分為六等。
一般一二等,可升補廩生、增生;三等算是普通成績,不好不壞;四等就要受責處,若考了五等,廩生增生遞降一等,附生降為青衣。
這還不是最可怕,最可怕是考了六等,就要黜革。
秀才也不是那么好考,黜革,不僅是心血付諸東流,且對面子上也是極大傷害,所以為了不黜革,秀才們每年也都要認真復習,不敢懈怠。
這也是考取了舉人才能真的松一口氣的原因,因只有考取了舉人,才算是終身體,若無大罪,功名不會黜革,也不用再歲考,真正改換門庭。
蘇子籍作廩生,一到府學講堂處,就受到了陳訓導跟秀才同窗的關注。
畢竟廩生是直接有資格參加鄉試的秀才,哪怕剛入了府學,在一眾秀才中,也是拔尖,而身為讀書人,又有幾個愿意壓在人下,自認不如?
面對著這些隱晦的目光打量,蘇子籍很從容,向這個教授書、禮兩門課的陳訓導行禮,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了一個空位。
書這門課很重要,蘇子籍對尚書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凡是考取了秀才,基本都能對尚書倒背如流,但背下來,不代表著理解。
陳訓導雖僅僅是舉人,但只是因運氣不好,接連經歷為父母為祖父母服喪,又來又喪妻,等終于能參加會試,又幾屆考運不佳,就索性不考了,回府當訓導官了。
而陳訓導教出來的弟子,有順利中了進士,講課與縣學相比,更靈活,也更適應科舉。
“陳博南向你傳授尚書奧義,是否學習?”
終于,又到了這快速增長的時間了,蘇子籍淚流滿面,老鼠進了米倉,真不容易啊,當下就應了下“是”!
才應下,一堆信息瞬間進來,視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尚書奧義已習得,經驗+4、經驗+3、經驗+5…”
“的確有真貨,比方舉人的經驗還多。”
“府學不愧是一府精華所在。”并沒有省學,或者說省學和府學差距不大,講堂的窗敞開,站在外面看的鄭立軒,目光落在蘇子籍身上,見少年聽得認真,點點頭走開了。
走出一段路,處在林蔭中,停下腳步,回首:“蘇家三代都清白可查,怎么可能是太子血脈?再說,年歲也差得一歲。”
身后安靜,但他知道,有人就在不遠處聽著。
他轉過身,繼續往前慢慢走,嘴里說:“不過,我既奉了旨意,自當盡心盡力。”
“依你看,才學如何?”有聲音在耳畔問。
鄭立軒想了想:“他的卷子我也看了,基礎扎實,天賦過人,能舉一反三,還勤奮,只差著名師教導。”
“而現在府學訓導,陳博南、張平志這樣的舉人,也都是名家,他真有天賦的話,必可中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