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到中午,船家燒的魚不錯,兩人對著喝酒。
孫不寒已去了船艙,簡單換了衣服,蘇子籍看去,見或二十歲不到,并不算英俊,但黑寶石一樣的瞳仁顧盼生輝,姿態瀟灑飄逸,令人一見忘俗,暗暗想著氣度不凡,為什么昨天自己沒有留意呢?
才想著,孫不寒又舉杯,蘇子籍忙舉杯一碰:“原來令尊就是聞名全郡的孫探花,小生聞名已久了…”
孫不寒一口喝了,又給蘇子籍斟酒笑著:“什么聞名全郡?我父不過是落榜之人,年紀大了,也就不考了,田宅為生罷了。”
這話說的隨意,蘇子籍有點詫異,說:“令尊雖一字之錯,落了進士榜,但先帝朱批‘惜探花之才’,可算是字字千金,雖敗尤榮,孫兄有此家傳,想必這次府試,是手到擒來了。”
“功名不可不取,不取的話,著實寸步難行。”孫不寒笑著一嘆:“我的確有志府試、省試。”
“不過我天資平常,平生所愿就是游歷享受,哪怕家有千卷,也是讀不進去,就不想著會試了。”
“你去府試,也別住在旅店了,直接住在我家就可,我帶你去有意思的地方去轉轉。”
有意思的地方,難道是青樓,蘇子籍驚笑:“孫兄過謙了,住貴府就算了,不瞞你說,我素愛讀書,到時上門拜訪讀書,卻肯定有,到時不要嫌棄我太過麻煩了。”
“怎么會,怎么會,必是敞門歡迎。”孫不寒連連說著,就在這時,不遠一條畫舫劃來,還有人高喊:“孫少爺,孫少爺。”
蘇子籍循聲望去,見甲板上站著一個老人,正在喊著,就聽著孫不寒起身:“我在這里。”
“原來是你家人找過來了,四月尚寒,孫兄還是早些上船洗澡換衣才是!”蘇子籍更是心一安,很明顯不是通牒的罪人,說話之間,畫舫已靠過來,船夫迅速搭好跳板。
“那我就先告辭了。”孫不寒一揖,禮畢,跳上了船,兩船分開,等離開三十米,再也看不清楚,才入了內。
山雖不高,一直有神仙傳說,并且山道有些陡峭,終年彌漫霧氣,只有一些喜歡爬山探險的公子,或山民、貨郎前來道觀。
這時道觀地下一個暗殿,按說是陰氣多一些,但不覺陰冷,因在密室中間巨大的長方桌上,擺放密密麻麻一大排平靜燃燒著的燈。
這些燈中,有些已熄滅,但更多的亮著,雖有燈芯,卻無燈油,雖有火光,卻不搖晃,仿若憑空燃燒。
一個青年正在入坐,就在這時,一盞燈突“噗”一聲發生變故,這燈本來不亮,燈焰幽幽,周圍還有點暗,顯得有點森人,這時猛烈搖擺,在青年望過去,卻愕然發現,“啪”一聲熄滅了。
“沈誠出事了,誰殺了他?”青年站了起來,臉色一沉:“臨化縣方圓百里都已無大妖,沈誠更會著傀儡術,只要不是惹到官府,能有什么危險?”
“就算惹到官府,道錄司的文件,也能給予一定庇護,雖他本人不是正式成員,但沿途郡縣都會給點面子。”
“為什么,現在卻會身死?”才想著,一只信鴿飛了進來,也不等取,就落下了一封信。
“看來今天不能靜心了。”青年嘆了一聲,拆開信時,開始漫不經心,看時字跡忙站起身來,小心展開細讀。
讀完,青年沉吟,許久才說著:“既是師尊的命令,我自然前去,可是小師弟,師尊又收了弟子?”
想到這里,臉不由蒙上了陰影:“難道師尊發覺了什么?”
“不管怎么樣,先殺了壞了我事的狐貍。”
彭公墩 “師父?是出了什么事么?”剛剛拜了師父,鄭應慈才站起來,發現新任師父突然之間臉色鐵青,不復云淡風輕,心下不解,小心翼翼的問。
他已知師父是尹觀派的掌教劉諶,尹觀派是有名的大道派,歷代受朝廷敕封,眼前這位,更是掛職觀文殿大學士。
觀文殿大學士是五品銜,關鍵不是品級,是可以參與中樞,鄭應慈得知身份,本是慶幸不已,覺得自己走了大運,可現在忽然升起了一絲不安來。
難道,自己的選擇是錯?
不,不可能是錯,有這樣機緣可拜師,誰會放棄?鄭應慈這念頭才浮起,就被按了下去。
劉諶心中煩躁,可剛剛收的弟子,很合他的心意,未來更有大用,耐心就自然多了一些。
“是出了變故。”劉諶望著湖面:“為師的一個大敵,難得有著劫數降臨,要換了命數重生,我想趁機會殺掉它,并且還成功在它身上留了烙印,每次改換命數,就有數年虛弱,諒想它逃不了,不想在剛才,突然之間烙印盡消,再也無法尋到。”
見鄭應慈聽了面露不解,又說:“此賊逃到蟠龍湖,龍宮就開啟,或是沖掉了我的烙印,可嘆。”
“不過,大賊不能殺,小賊也可。”
鄭應慈會立刻拜師,是知道這道人是個高人,事實也證明賭對了,拜了一個大佬,可是說的大賊與小賊,讓鄭應慈猜不出是誰。
難道小賊所指的是蘇子籍?
鄭應慈想到這里,立刻眼睛一亮,等著聽師父計劃,師父就算殺人,也要講究個規矩,不能讓人抓不到把柄,那自己就可配合了。
但劉諶接下來的話,讓鄭應慈心中期待破滅。
“切記,我們人族糾紛矛盾,道人不可隨意干涉。”老道看了一眼,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告誡的說著:“對妖卻不可寬宏,我尹觀派,之所以受朝廷信任,就是堅定這立場不移。”
鄭應慈一噎。
見鄭應慈沒了話,劉諶嘆了口氣。
“大賊涉及朝局,不是你現在能涉及,小賊你可以知道一二。”
“須知這天下,不僅有著人類,還有著妖族。”
“隱藏在偏僻處不害人還罷了,還有著一些妖怪喜歡住在人群中,借人氣來遮掩著妖氣。”
“剛才龍宮開啟,我已查了畫舫,卻有著妖氣。”
“這就是人氣破裂后留下的痕跡,我已傳信給你的師兄曹易顏,讓他迅速處理。”劉諶面帶殺機:“本來青丘安分,我也不想豎敵太多,不想竟然有狐貍,敢煽風點火,實是可殺。”
“這還罷了,更可恨的是儒妖,這種妖學四書五經,穿儒服,甚至考取功名當官,為害最烈,以后你發覺了,就得見一個殺一個。”
“是,師父。”鄭應慈連忙應著,劉諶這才算是順了氣。
二人說話時,一道白光直接墜落到面前,是一只信鴿,劉諶只看了信鴿一眼,信鴿一張紙無風自燃,就發出一個男子聲音:“請師父放心,弟子這就動身,必給師父一個交代。”
“你師兄已接到命令,此事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小事一樁。”一揮袖,劉諶不以為意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