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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魚池,需要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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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咚咚悄悄看了看手機,并沒有發現白一塵的微信,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老爺子沒在書房,和一塵,亭歌他們討論詩畫嗎?”她淺笑著試探,這似乎才一直是老宅的慣例啊。

  “KING有些突發事件,需要孫少爺立刻回去處理,他剛剛離開,讓我告訴您一聲,他會在晚飯前趕回來。大少爺身體不適,回房歇息了。二少爺呢,去陪老夫人說話了。老爺今天的精神不錯,所以想和董小姐下盤棋。”管家畢恭畢敬,娓娓道來。

  “好的,明白了。”董咚咚看了一眼米嬅,貌似暗中詢問。

  后者堅決搖搖頭,忐忑道:“我可不去,不陪你去下棋,也不想和亭歌去陪老…老夫人。不如,我去后花園轉轉吧。”

  “二少奶奶,馬上就要用餐了。”老管家微微躬身,不卑不亢提醒著。

  董咚咚不動聲色的攥住米嬅手腕,暗中用力,面上卻平和道:“都快吃飯了,你別到處亂走,回頭還得四處尋你。先去前廳候著,一塵回來正好和你說說安排。”

  管家雖并未出聲附和,但在眼神中,流露出些許贊許與敬重。對這位跟隨白熙湖多年的老管家來說,實屬不易。

  米嬅吐了吐舌頭,只好點點頭,乖乖往前廳走去。董咚咚則跟在管家身后,前往白熙湖的書房。

  書房里,小炭爐上的梅花雪汁正煮得冒著微微熱氣。白熙湖已等候多時,他坐在棋桌前,手里正摩挲著自己面前,藤編棋簍里的白玉棋子。

  “老爺,董小姐到了。”管家微微躬身,將董咚咚引到白熙湖對面。他便功成身退,悄悄退出了房間。

  “爺爺…”董咚咚禮貌的鞠禮后,便自然而然走到茶桌,拿起小炭爐上的玻璃水壺,熟練的開始溫壺、裝茶、潤茶和溫杯。

  她見老管家擺出來的茶是白毫銀針,知道不能用剛燒開的沸水直接沖泡銀針,而以85-90度稍冷卻的開水最宜。

  她也沒用宜興紫砂壺,直接取了德化白瓷蓋碗。她記得白一塵教過她,稍冷的開水不能直接沖在茶葉上,得沿蓋碗杯壁緩緩如水,讓水沿壁流下從下往上沖泡,這樣泡出來的銀針方才甘甜芬芳,便小心翼翼照做。

  白熙湖并不多言,他不動聲色的望著董咚咚,行云流水般完成了泡茶的整套流程。當她把白瓷蓋碗,小心翼翼雙手奉到自己的面前,方才淺笑微微點頭,接過。

  “這白茶,一年茶,三年藥,七年寶。咚咚,你可還喜歡這盞白家的…老茶啊?“白熙湖拿起茶盞,似笑非笑。

  氤氳的茶氣,把他的眼眸也襯得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

  不知為何,雖勉為其難稱呼面前這位老人為爺爺,但與之葉家爺爺比較,她可一點兒也不喜歡白熙湖,魔王的爺爺,才是權斗的祖宗吧。

  爺爺的模樣,難道不都是葉爺爺那般慈眉善目,有著返老還童般的清澈和直率嗎。同為矍鑠老人,這白熙湖雖然看上去年輕精神了許多,但那一雙鷹隼般的眸子中,總有著太多令人看不懂的陰沉與神秘,甚至讓人不寒而栗。她不喜歡他,一點兒也不喜歡,甚至還有本能的忌憚。

  董咚咚想著心事,并未立刻回答白熙湖的問題,后者銀白眉毛一揚,聲音略略提高:“咚咚,你很怕老夫嗎?”

  “我在想,爺爺為什么從來不喝咖啡?”她迅速回神,勉強一笑:“我也從來沒見過老宅里的人,喝過咖啡,有些奇怪。其實,比之清茶,我更偏愛美式咖啡。”

  “以前,一塵的母親在老宅住著時,也極喜歡手磨咖啡。不過這些舶來品老夫一直不喜歡。后來,她不在了。這老宅就沒在預備過咖啡。不過,若你喜歡,我讓管家準備就是。不過這咖啡,喝多了會傷心神,你現在雙身子的人了,不宜多喝才好。坐下吧,不然倒是我這老頭子不近人情了,哈哈。”白熙湖哈哈大笑著,揮揮手。

  “好的,爺爺。”董咚咚款款落座。

  “聽說,一塵一直在教你下棋?”白熙湖喝了幾口茶,放下茶盞,笑吟吟打量著對方:“不如今日,你與爺爺切磋一番如何?今天,爺爺也來試試你的功力吧。”

  “那豈非班門弄斧?一塵經常說我是臭棋簍子,恐怕我會讓您失望的。”董咚咚神情尷尬。

  “不妨事,權當放松。”白熙湖興趣盎然:“黑先白后,來吧。”

  董咚咚略一思忖,便也不再忸怩。她從黑玉棋子中取了一枚,篤定落棋。

  黑白子一一交錯,縱橫羅列,這盤棋并無懸念,自然白熙湖取勝,不過確實也贏得并不輕松。這個小姑娘的棋風猛辣,出乎他的意料。

  董咚咚又新煮了梅花雪汁,重新沖泡了白毫銀針,禮貌奉上。

  白熙湖淺啜著茶水,目光矍鑠:“你的棋風,倒有幾分像一塵。他棋風詭異狠辣,手段運用天下第一。徹底的計算、激戰場合能妙手回春。攻擊銳度也頗為自負,治孤能力相當強,特別善在逆境中,爆發出異乎尋常的力量。”

  “爺爺的棋風渾厚有力,頗有施襄夏之風,如大海巨浸,含蓄深遠。”她低垂著眼眸,讓人看不清她神情。

  “老夫更喜歡棋圣范西屏,他布局投子,初似草草,絕不經意,但一著落枰中,瓦礫蟲沙盡變為風云雷電,而全局遂獲大勝。”白熙湖撫著自己的花白胡須笑道,對其稱贊確實頗為受用。

  “時人曾評論施范二人,西屏奇妙高遠,如神龍變化,莫測首尾。定庵邃密精嚴,如老驥馳騁,不失步驟。與之詩中李杜,詢為至今。”董咚咚淺淺一笑,接言道。

  白熙湖嘆息了一聲,他凝視著面前的婉約少女,感慨道:“一塵有幸得你眷顧,你確實他的良配。將來,你們夫婦二人縱橫捭闔,恐再難有對手。可惜,一塵的性格疑心過盛,你看似婉約,其實暗藏寧折不彎的清傲。久而久之,難免生出嫌隙。”

  董咚咚繼續喝茶,不過暗中眉心微蹙。這老頭子的眼光確實毒辣,說話一針見血。

  “當年,我們在山上聊過一次。老夫一直看好你。只不過,那時你年輕氣盛,不屑縱橫權謀。如今歷練幾年,倒也懂得進退了,不錯,甚好。可惜老夫年邁,不然真想將你收為入室弟子,好好培養一番。說實話,你的才情與智慧,遠在沈荼蘼和花玉人之上。白家內宅,需要你這樣的女人來執掌。”白熙湖直截了當。

  董咚咚猝然之間抬眸,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若水:“老爺子想用我,來轄制白一塵吧?沈荼蘼也好,花玉人也罷,都不過您老人家,縱橫棋局中的一顆棋子罷了。老爺子,您才是控局的高手啊。”

  “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倒敢說。”白熙湖揮揮手,調侃道:“沒錯,不知道董小姐可愿意?”

  “我能得到什么?”董咚咚長眉一挑,干凈利落。

  “直截了當,倒也爽快。”白熙湖拍拍掌,贊譽道:“只要你有了兒子,不管是不是白一塵的,都將享有KING52的股份,不從屬任何人,只屬于你和他。即便白一塵和你離婚,你也仍舊是白家的當家主母。女人的命運何必要依附男人,別人的生殺大權,握在自己手中才痛快。權勢,是女人最美的首飾,它將讓你一手遮天,為所欲為,光華過人。”

  他蒼老的聲音充滿了誘惑的魔力。她似乎在思考,在權衡,眸光閃爍著。

  “來,跟老夫來看一些有趣的…”白熙湖突然起身,率先走向百寶閣。

  董咚咚不及思考,只能及時跟上。眼看他觸動了百寶閣上的唐三彩馬,百寶閣竟然裂開了,朝著兩邊的方向移動著,顯現出里面的一間寬闊密室。

  那是一件昏暗的房間,除了一只碩大的黑色真皮沙發,對面的整整一面墻都是大大小小的屏幕。顯示著白家老宅的每個角落。董咚咚愕然不已,心跳都不由加快起來。

  白熙湖坐在沙發正中,他冷笑著撥動著手中的遙控器。中間最大的屏幕顯示后花園的櫻花樹下。

  那是一個及其隱蔽的角落,粉色的櫻花如同錦緞般,包裹在枝頭。隨著輕輕的微風,嬌嫩的花瓣翩翩落下。落在了站在樹下陰影的一對男女肩頭上。

  他們正在激烈的親吻著,男人的神情貪婪而投入,一雙手還不老實的探索著,女人的唇瓣比櫻花更加粉潤晶瑩,染得兩頰都渲染著曖昧的緋紅。

  董咚咚咽了咽口水,愣在那里猶如石像。

  男人是白亭頌,而女人正是搬進老宅不過半年時間的花玉人。

  “爺爺!”畫面齷齪,董咚咚不忍再看,她側了頭,尷尬不已。

  “亭頌就是定力不足,一點兒紅玉曼陀羅,足以讓他迷失了本性。爛泥扶不上墻,半點兒不像老夫的孩兒。”白熙湖冷笑著,不屑至極。

  “您既然知道,為何聽之任之?”董咚咚依舊側著頭,蹙著眉,不明白:“還有,紅玉曼陀羅是什么?”

  “一種云南的致幻植物,高度提純就能做成迷藥。這種下三濫的做法,早就鮮有人使用了。也就只有陸家的老大,還這么執迷不悔。”白熙湖淡淡道。但他犀利的眸光,正緊緊鎖著董咚咚的神情,觀察著她細微的變化。

  “陸家?我以為陸家與白家,一直有姻親關系。難道花玉人是陸家的人,用來對付您嗎?”董咚咚只能硬著頭皮,與白熙湖煞有其事的裝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敵人和朋友,甚至摯愛之人,都不會一生一世。當你們有共同的敵人時,你們就是朋友。當你們的利益此生彼降時,朋友和夫妻也會成為仇人。”白熙湖揮揮手,不屑一顧:“老夫不管你知不知情,或者究竟知道多少?今日,讓你目睹這間密室,就沒打算瞞著你。這間密室,連阿蘼和一塵都不知情。你懂了嗎…”

  “懂了,也不懂。既然您都明白,為何還要讓花玉人留在您身邊,您不怕她對您下手嗎!還有,亭頌這樣做,實在…實在…有損白家聲譽。”董咚咚艱難斟酌著用詞,但后背上已經悄悄淌下了涔涔冷汗。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如今,這精明非凡的老頭子,居然把底牌都給她亮出來,勢必要得到自己的同盟。不然,恐怕她很難活著走出這間密室吧?

  “你聽過金魚池里養王八的故事嗎?”白熙湖半瞇著眼睛,神情晦澀不清,突然出言粗俗:“只有不斷游動的金魚,才能鱗片光鮮,顏色驚艷。所以,有經驗的人會在金魚池里,放一只王八。只要這東西不停的追逐金魚,咬傷甚至咬死了其中游得最慢的。其他的金魚驚嚇之下,就會奮力游動。久而久之,就會剩下顏色美艷的佼佼者,甚為珍貴。既然知道那是王八,早晚要斷了它的頭首,就讓它肆無忌憚一番好了。反正最后的紅利,屬于老夫。”

  董咚咚簡直不寒而栗。她的太陽穴砰砰的猛跳著,遲疑了幾個呼吸,她強笑著:“爺爺,您需要我做什么?”

  “老夫知道,你現在并沒一塵的子嗣。障眼法,用不了太久的。”白熙湖掃了一眼董咚咚平坦的小腹,似笑非笑:“盡快有個孩子,一塵的或者葉晴朗的,無所謂。只要老夫認下這個嫡重孫,便無人敢質疑。你喜歡誰,隨你。很簡單吧…今天你的所見所聞,你可以選擇告訴白一塵,也可以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你的選擇決定了你的命運。”

  “您打算…對他們…”董咚咚不由又掃了幾眼,屏幕上的男女癡纏畫面。

  “不用害怕,犯法的事,老夫不屑。風燭殘年,何必冒險?”白熙湖笑得貌似風淡云輕,其實眸中內斂冰冷寒意:“只不過,背叛這種倒胃口的錯誤,總歸會受到懲罰。”

  董咚咚低垂眼眸,似乎在想著心事。這頭老狐貍明顯已經成精,想騙過他豈止太難,恐怕都沒有半分可能。

  “一塵回來了…”白熙湖關掉了屏幕。

  他顫顫巍巍的往密室之外走去,董咚咚只好緊跟其后。一路上,兩人再無交流。

  董咚咚親自走到門口,去迎接白一塵。

  遙遙的夕陽下,他披著彩霞而來。看著他幽深而好看的桃花眸。她的一顆心,益發的忐忑起來。

  她主動挽住他臂彎,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叔叔,你總算回來了,我很想你。”

  白一塵愣了幾個呼吸,啞然她突如其來的親密。

  但遂而,他長眉一展,將嬌媚的小人兒擁進懷中。紅唇輕動,用只有兩人能聞的聲音,在她耳畔低語:“你…見過密室了。”

  她的身體,輕微的顫栗了下。良久之后,她抬起頭,凝視著他,淺笑著:“我突然明白一個道理。人生若棋局博弈,機關算盡也不過任人擺布的棋子,但身為棋子并沒輸贏,只有被利用和拋棄。要想主宰自己的命運,只有跳出棋盤,成為棋手!”

  “好,有長進。”他拉起她的小手,面色如常,風度翩翩。

  “走吧,晚飯時間到了,不要讓爺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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