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塵對著外面一問,果然是紫禁城的巨珰馮金找她。
她拉著白云飛道:“反正每年都過生日,嫂子興許都投胎了,二師兄你不著急,先給我算一算,這個馮金找我到底為了什么!”
沈天嵐的臥室床邊,此時正坐著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雖是中年,但是男人保養的極好,一點看不出老態。
他穿著深藍色的小蟒朝天的杭綢圓領長跑,外套青色羊皮襖子,頭戴一頂竹絲做胎,青蘿面子的鋼叉帽,富貴優雅之態從衣著打扮上就能看出來。
這人正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馮金。
馮金看沈天嵐強打著精神坐起來,體貼的道:“知道大人這么不方便我就不來打擾您了,直接送個大夫來就行。”
沈天嵐跟馮金的關系十分微妙,他們曾經為了打敗共同的敵人親密的聯手,內外配合的天衣無縫。
但是在一些事情上,他們又相互爭斗相互制約。
可能就應了那句話,朝堂上沒有永久的敵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簡單來概括,他們關系還不錯吧。
但是沈天嵐不知道馮金來干什么,他笑道:“哪里有那么嬌貴,公公前來,倒履相迎都不為過,只是坐坐而已,我身體還好。”
馮金看看左右,沈天嵐會意,直接把下人都屏退了。
人走后馮金嘆口氣,撩著袍子翹起腿,找了個舒適的姿勢道:“書大,我真的很擔心你的身體狀況,咱們這么多年了,我就說句不見外的話,內閣需要你,朝廷也需要你,你要早日好起來。”
分明話里有話,沈天嵐問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馮金道:“其實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皇上和太后這幾日有些爭端。
原因你應該記得,皇上剛成親那陣子,喜歡留戀后宮女色,整日歌舞升平,不是被太后數落過嗎?當時還處置了一個小宮女,近日皇上自己舊事重提,說都是皇后挑唆的,跟皇后吵架,太后去詰問皇上,皇上不僅沒有服軟,還說要給太后挪到西苑去住,不讓太后住慈寧宮了!
他們母子吵架也是常事,所以很多人都沒重視,但是皇上想趕走或者囚困太后,這還是第一次。”
沈天嵐捏著手背道:“公公,這是大事啊!”
別人的小事,可能是他們的大事。
沈天嵐從政以來一直革除弊端,反腐改革,都是太后和馮金支持的。
當然皇帝也是懶,所以不愛管,但其實萬宏帝跟他們三個并不是一類人,也不是一條心。
萬宏帝接過帝國大旗的時候正是內庫空虛,朝廷入不敷出內憂外患的時候,當時李太后主政,知道朝廷的艱辛,支持沈天嵐改革。
但是這種狀況在沈天嵐當政幾年之后有所好轉,如今太倉都有百萬兩存銀了,所以皇上根本不知道治國的愁苦和艱辛。
可以說,他看到的美好藍圖,是因為有人在幫他撐著,有人把不好的一面幫他改革掉了,但是萬宏帝并沒有多大感覺。
在戶部發不出大臣俸祿的時候,萬宏帝為了討好后宮的妃嬪,直接將準備給西北的軍餉拿出來十萬兩給后妃做衣裳。
而朝廷規定,太倉銀子是國庫銀,皇上是不能用于私事的,皇上有自己的內庫銀,那屬于私人財產,可萬宏帝不管。
上面馮金提到的萬宏帝和太后的嫌隙其實由來已久。
當時皇帝新婚不久,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紀,看見稍有姿色的女孩子就喜歡,更因為皇后刻板無趣,他就不喜歡皇后,于是瞞著太后在后宮夜夜笙歌,寵幸宮女。
這件事被馮金舉報給太后,太后把皇帝的荒唐堵住了。
當時太后手段強硬,她將其中一個狐媚的宮女剃了頭發打了一百大板趕出共,另一個因為一直規勸皇上勤勉,被太后留了下來養在慈寧宮。
后來太后看皇上表現好,知道他對那個宮女有意思,就讓那個宮女伺候皇上,這宮女如今是大皇子的生母端妃。
但其實皇上并不喜歡端妃,很快就膩了拋棄。
當然,皇上喜歡什么樣的女人別人也左右不了,這件事很快被人遺忘了,可是如今馮金才發現,皇上一直沒忘記當然被抓的屈辱,他恨著太后呢。
恨太后就會接連的恨他,現在能給皇上壓力的人只有沈天嵐了,一旦沈天嵐出事,恐怕按照萬宏帝的無情性格,馮金和太后都沒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馮金來看沈天嵐,他是真的感覺到了危機。
這些話馮金不用明說,沈天嵐也能感受到萬宏帝對李太后的火氣。
李太后也算是他的依仗了,如果皇上連自己的生母面子都不顧,他對別人會是什么樣?!
沈天嵐突然想起李光塵在上虞時候評價過他們家的話:“禍起蕭墻,家破人亡!”
家破啊!
他們家就算他死了,也沒有到破家的地步吧?
除非皇帝清算,難道被那小丫頭給說中了?!
沈天嵐的心情突然間十分沉重。
馮金看他不說話,再次嘆口氣道:“眼下說什么都沒用,您連皇上都見不到,所以想別的也是徒勞,還是要養好身體。”
沈天嵐心里也有些急了,王龍九被打,邱小鳳等人被抓起來,現在正好是一個輿論的轉折點,如果這時候出手救李明赫等于手到擒來。
但是那李小姐怎么還不來求他?!
馮金以為沈天嵐是擔心他自己的病情,安慰道:“大人也要放寬心,不然不利于病情,咱家這次來也正是想給大人想想辦法,這幾天咱家走動的比較多,聽到了一些傳聞,李明赫有個長女年前剛回京,治好過風家老夫人和李家小世子的病,都是疑難雜癥啊,據說藥到病除,我已經派人去請了,來給你看病。”
這和沈天嵐期望的大夫不謀而合,沈天嵐意外的看著馮金:“公公已經去請了?!”
馮金反問道:“大人好像認識李小姐?怎么您不想讓他給您看病?!”
他還不知道他們直接的關系吧?!
那如果馮金能把人請來,他就不用這么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