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蘇付氏給她找出來的這套新換上的衣裳還是這一次在跟馬氏撕破臉之前找裁縫新做的,那裁縫很是上心,收了銀子,七八天便做出來了,如今正好上身。
蘇付氏見了朱元換上了新衣服,一直有些沉甸甸的心便瞬間舒展開了,忍不住笑了笑,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感。
“這家裁縫倒真是有些靈性,不說比云上閣的那些大師傅罷,可是在京城如果開店,只怕也有不少客人了。”蘇付氏拉著她看了一遍,忍不住點頭:“白底撒紅楓的交領褙子,底下是霜色的百褶裙,正好,看著便鮮亮。”
朱元忍不住在心里搖了搖頭。
她知道這是蘇付氏因為楊藹然回來,她又說了那番話,所以蘇付氏緊張的緣故。
但是她也知道蘇付氏面皮薄,因此并不拆穿,只是笑著順著她的話夸贊了裁縫幾句,便問蘇付氏是否去過了付娟那邊交代。
付清做了這么多,無非是怕她們跟家里的小一輩起什么齟齬,那就最好這樣。
雖然馬氏可惡。
但是外祖父跟舅舅和表哥他們卻都是好的,還有未曾見面的二舅父......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能維持關系的話,盡量維持是一件好事。
蘇付氏點頭:“已經說過了,其實殿下來此,我們既不好不招待,也不好招待的,畢竟這里不是京城,不能處處都隨著我們的心意來,總是有許多不便,比如說這個,便怕阿娟她們多想。”
朱元也知道她的意思,想了想便道:“問過殿下和外祖父之后,再看看是否要公開宴請殿下罷。”
她們正說著話,外頭楊玉清便讓人傳話進來,說是客人已經到了。
家中并無可以在門口迎客的男丁,可幸好楚庭川也不講究這些,再說他這回來也肯定是做足了準備,不會引人注意被人說閑話的,朱元跟蘇付氏便站了起來,果然才到花園,便看見了楚庭川和跟在他身后的承嵐他們。
其實算起來也不過一月左右沒見,可是看起來,楚庭川好似高了一大截,站在楊玉清跟前都似乎還高出了一些。
付家的花園很小,種植的花木也不多,他站在一株樟樹底下,站的筆挺如松,見了朱元,便露出一個笑來。
像是春風過境,像是夏日微風,朱元被這個笑意帶的也忍不住輕松了一些,行過了禮便問楚庭川:“殿下如此自由么?我還以為鄒總督應當會很有待客之道的。”
楚庭川忍不住搖頭,見了朱景先跟錦常一道過來,很自然的免了朱景先的禮,笑著打量了他一眼便道:“聽錦常說,你的根基打的不錯,現在很有些本事在身上了?”
朱景先練武術并不是為了一時興趣,錦常和方良等人都不停指點他,楊玉清尹吉川等人也是個中高手,他到現在的確是已經練得有些成效了。
因此聽楚庭川在夸贊他,他就忍不住笑起來。
楚庭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跟朱元并肩而行:“聽說太華出了事,你.....”
他頓了頓,才緊跟著道:“你放心,這件事不會就這么算了,我會讓太華得到她應有的尊重。”
朱元抿了抿唇。
她低聲的說:“我已經替太華報仇了,邢員外死了,李老大在牢里,邢家不會放過他,還有何文勛跟小曾大人,他們現在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不。”楚庭川停下來看她,目光清澈:“這還不夠,還有他們背后的人,這些人視人命如草芥的人,統統都該得到報應。”
朱元便沉默了片刻。
她不得不承認,不管什么時候,楚庭川永遠都能一眼看破她最真實的想法。
這在從前總是讓她恐懼,因為她從不把希望放在任何人身上,哪怕可以結盟。
可現在,她卻并沒有否認,她頓了頓,便問楚庭川鄒家的情形。
“鄒總督今天忙碌的很,松江府被王宇等人強攻,損傷士兵過千,可松江府反而不是最慘的地方,最慘的乃是嘉興,那幫倭寇在嘉興王江涇遭遇我方將士,竟然在以少對多的情況下,不僅安然脫身,而且殺了我軍一個千戶,兩個百戶,總共殺傷我軍千余人,這事兒鬧的極大,倭患眼看著越演越烈,情形極為不好,他現在忙的腳不沾地,暫時是分身乏術的。”
朱元下意識看了楊藹然一眼。
她是記得的,楊藹然當年在宣府出頭,也是因為在浙江的時候抗倭有功,大約就是在王江涇之戰之后不久的時間。
挑了挑眉,朱元恍然大悟,忽而問楚庭川:“若是我猜測的沒錯的話,鄒總督如此松懈,是因為已經決定派我外祖父去追擊倭寇海盜了吧?”
楚庭川點了點頭,臉上并沒什么笑意:“的確如此,付參將已經接到命令,去追擊倭寇了。”
蘇付氏的臉色便有些蒼白。
雖然說早就有心里準備,自己父親本來就是個武將,是武將便必定是要上戰場的,但是親耳聽說,她還是忍不住擔心跟緊張。
朱元也同樣有些煩躁。
她這回會讓人嫁禍倭寇殺了小曾大人,也是因為她隱約是記得的,這段時間倭寇的確是進犯了嘉興,有幾個流竄到杭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同時,她并沒有意識到這一時期也是王江涇之戰爆發的時候。
可是幸虧,她記得去追擊那些倭寇的將領中雖然有受傷的,卻并沒有死去的,這才松了口氣。
可饒是如此,這件事總歸不會那么簡單,如果沒有猜錯,這一次鄒總督應是想借著這件事讓付清死去的。
畢竟事情已經出了太多意外,付清死了,能夠暫時解決很多事。
她目光凝重。
楚庭川也停了下來,見眾人都憂心忡忡的看向朱元,便道:“付參將是個經驗老成的將領,出發之前,我曾經在總督府見過他一面。”
朱元便怔住。
她倒是并沒想到鄒總督會召付清先去總督府。
蘇付氏也奇怪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