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君臣正在商議改土歸流事宜。
“這是云貴總督鄂爾泰的六百里快急奏疏,鄂爾泰諫言,云﹑貴﹑川土司戰亂不休,當以計擒為上,以兵剿為次…”
西北的邊境暫且得到安寧,禛總算能騰出手來整頓西南。在西南一帶,殘留著許多土司部族,各部之間是非不斷、戰亂不休,只有廢除土司世襲制,才能使西南邊境長治久安。
但西南局勢復雜,土司由來已久,若要改土歸流,著實要廢不少功夫。
正在這時候,蘇培盛弓著身子上前稟奏:“萬歲爺,院判黃岐求見。”
禛最是不喜處理政務之事被人打攪,但一聽是黃岐求見,心下一沉——黃岐是專門為恬兒調理身子的太醫,這個時候求見,莫非是恬兒身子有什么不妥?可方才在牡丹花圃人還好端端的呢。
禛努力定了定心神,“貴妃怎么了?”
蘇培盛忙道:“貴妃娘娘無礙,是敦嬪遇喜了,故而貴妃娘娘特遣黃院判前來稟報。”
聽到“敦嬪遇喜”四子,禛腦子里一瞬間有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年氏有喜了?這怎么可能?那避子藥是精心研制改善多年,斷不會出現紕漏啊!
主理戶部的怡親王允祥原本正聆聽關于改土歸流事宜的旨意,沒想到卻聽到這樣的消息。怡親王不只是臣子,更是皇帝的弟弟,連忙拱手道:“恭喜皇兄了。”
允祥瞅著自己皇兄臉上一如既往的肅然巍然,心道,怎么皇兄看上去并不高興的樣子?雖說皇兄如今子嗣已經不算稀薄,但身為帝王,子嗣自然越多越好。
允祥道:“這改土歸流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皇兄不如先去處理家事。”
禛現在的心情很是糟糕,既然是黃岐來稟報,可見年氏身孕不會有假!但是…年氏又是如何有孕的?
偷人這種可能性,顯然絕無可能,且不說年氏沒這個膽色,縱然有這個膽色,也絕沒有這個本事!
難道是年氏服用了什么禁藥?!——想到此,禛的臉色綠了又黑。
禛深吸一口氣,“今日便暫且議到這里。十三弟,鄂爾泰的這份奏疏,你帶回去好生品讀,再寫一道條陳來。”
“臣弟遵旨。”雙手接過那道來自云南的奏折,怡親王跪了安,便退出了勤政殿。
勤政殿外,龍輿已經備好。
禛剛剛坐定在龍輿上,便聽蘇培盛揚聲道:“萬歲爺起駕漪蘭殿!”
禛臉色嗖地黑了,握緊手中的湘妃竹骨折扇,便狠狠在蘇培盛的六品太監官帽狠狠敲了一記,“混賬東西!朕什么時候說要去漪蘭殿了?!”
蘇培盛夸張地“哎喲”痛叫了一聲,噗通跪在地上,苦兮兮道:“那萬歲爺,您要去哪兒啊?”
禛冷哼一聲,“碧桐書院!”
蘇培盛一臉不能理解,敦嬪被賜藥,作為御前得臉太監,蘇培盛自然是曉得的。但即便如此,敦嬪遇喜,萬歲爺難道不該先去漪蘭殿瞅瞅嗎?為何要去碧桐書院?難不成是擔心貴妃吃味,所以要先去安慰一下貴妃娘娘?
蘇培盛不敢耽擱,急忙揚聲道:“萬歲爺擺駕碧桐書院!”
禛淡淡囑咐:“不必提前通稟。”
“嗻!”萬歲爺去碧桐書院,歷來都是不叫提前通知的。
這會子,姚佳欣才剛剛把那只最難哄的崽子給哄睡,這才回到正殿,除去身上華美的旗服和滿頭的珠翠,只穿著藕荷色的中衣,聽聞四爺陛下駕到,她都沒法出殿迎接。
“朕…擾了恬兒午睡了?”禛看著那衣著,這才后知后覺想起這會子正是恬兒午睡的時間。
姚佳欣見了常禮,笑著說:“弘星又不肯午睡,臣妾去偏殿哄睡了,這會子還沒睡呢。”
說到弘小星,禛也頗有怨念,“三個孩子,屬他最頑皮!”
姚佳欣笑了笑,又不免有些疑惑:“皇上怎么這個時辰過來了?”——四爺陛下一般不會大中午到她宮里。
禛沉默了數息,才緩緩道:“黃岐到勤政殿稟報,說年氏有喜了。”
姚佳欣點了點頭,“沒錯,就是在牡丹花圃那邊兒,皇上前腳走,敦嬪后腳就說她月信推遲,可能遇喜了。臣妾便召了黃院判和吳太醫一并診脈,結果確診有喜。”
略加陳述,姚佳欣更加疑惑了:“皇上沒去漪蘭殿瞧瞧?”——反而來她這里是什么意思??姚佳欣一臉黑人問號。
禛執著姚佳欣的手,一并去羅漢榻上坐下,禛正色道:“恬兒,朕…一直都給年氏賜藥,一次都沒落下。”
姚佳欣懵逼地眨了眨眼,“哦,是啊,這件事皇上之前就告訴臣妾了。”干嘛要重復一遍?
禛一喜,“這么說,恬兒是信朕的對吧?”
姚佳欣還是很懵逼,懵逼地點了點頭,“臣妾當然信皇上了。”這種事情,四爺陛下根本沒必要忽悠她吧?
禛松了一口氣,旋即又愁上心頭,“年氏怎么會遇喜了?!”
姚佳欣小聲嘀咕:“當然是您讓她懷孕的!”
禛眉心一蹙,“朕沒讓她懷孕!”
姚佳欣:…我不是那個意思。四爺陛下明顯把她話里的那個“讓”字,解讀成了“允許”,可實際上,姚佳欣的那個“讓”是動詞——是四爺陛下你做了讓年氏懷孕的事情…
姚佳欣當然沒敢解釋自己的本意,她低聲道:“那避子湯,應該不是十成十地不出岔子吧?”要知道后事的諸多手段,雖說十分保險,但也不是百分百的保險。
難道古代的手段,會比現代那些先進手段更保險??
禛臉色黑沉,“絕不可能出岔子。”
姚佳欣:…她也看出四爺陛下心情不妙,便也反駁。畢竟這個“出人命”的概率,應該是極低,這個極低的概率怎么會那么巧被年氏給碰上了?
只怕十有八九是年氏使了什么法子。
姚佳欣低聲道:“會不會是年氏,自己偷偷摳著嗓子吐出來的?”
禛又生氣又有些無語,“她若朕眼皮子底下吐了藥,朕豈會不知?”
對哦,嬪妃侍寢之后,都是在偏殿圍房宿下的,有御前的人守夜伺候,若真做了什么,是斷斷瞞不過四爺陛下眼睛的。
姚佳欣嘀咕道:“年氏應該是吃了什么藥,才懷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