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姚佳欣想著,新人入宮應該都會來她這里請安拜見,便選了那套金黃色緙絲青鸞團紋的旗服,頭上也多簪了一只金累絲鸞鳥銜珠步搖。
這時候,濃云快步進來,墩了墩身子道:“娘娘,那常在來請安了。”
姚佳欣剛捏起一對翡翠葫蘆耳環的手一僵,“那、那常在?”
到底哪個常在?
腦子一轉,這才明白了,濃云說的是納喇氏常在!
其實宮里稱呼無封號的小主,都是用姓氏加封號,若是姓氏太長,便簡稱。譬如她做貴人的時候,沒人叫她姚佳貴人,都叫她姚貴人。
這納喇常在就被簡稱為“那常在”了。
“來得倒是夠早的。”姚佳欣嘀咕著,轉念想她將這“那常在”安排在朗吟閣,離她最近,可不就來得最早么。
她將那對翡翠葫蘆耳環穿過耳洞,吩咐道:“先讓她進殿喝茶吧。”
現在天兒那么熱,外頭的日頭那么毒辣,總不好把人晾在外頭。
“是,娘娘。”
素雨取出一串十八子佛珠,笑著道:“娘娘今日佩這串珍珠佛珠吧,瞧著貴重大氣。”
這串珍珠佛珠,所用的十八顆珍珠都是最頂級的南珠,可比東珠還要碩大圓潤,擱在手上沉甸甸墜手。
姚佳欣接過來佩在襟上,又將一對翡翠手鐲套在腕上。這翡翠手鐲雖只是淺綠色,但極為通透,在后世的標準來看,這就是冰種的翡翠!套在纖細雪白的手腕上,頓時襯得皓腕如雪,翡翠的光澤映著白皙的手腕,當真是美極了。
那常在起了個大清早,連早點都沒用,梳妝了一番便匆匆趕到碧桐書院,便是為了搶在最前頭來給賢妃請安。
正在正廳吃茶的那常在一聽見細微的腳步聲,立刻便擱下茶盞,飛快站了起來,只見內室的珠簾被挑開,一個身穿金黃色旗服的女子走了出來,金黃色是妃位以上才能享用的,毫無疑問這就是賢妃了!
那常在二話不說便深深屈膝下去,“婢妾納喇氏,參見賢妃娘娘!”
姚佳欣不疾不徐走到上頭的紫檀夔鳳寶座上,手臂慵懶地搭在扶手上,語氣清淡地道:“起來吧。”
“謝娘娘。”
姚佳欣不禁打量著這位那常在——此番入宮的四個新人里唯一的一個滿人,而且還是這樣的大姓。
這那常在身量頗為高挑,即使減去三寸花盆底鞋的加高,其本人的身高也有一六五了。——嗯,沒錯,這個時代的人身高普遍偏低,尤其是女子,一米五是很普遍的,甚至還有不少連一米五都不到的女子呢!那常在還才十七歲就一米六五的身高,在女子中絕對算得上高挑了!
何況這位那常在還是個未成年人呢!以后說不準還能再竄高一截子呢。
而且宮中嬪妃都是穿花盆底鞋,頭上又梳著兩把頭,頭上腳下分別加高,便更顯得那常在鶴立雞群。
啊呸,老娘才不是雞!
雖然內心世界極其豐富,但姚佳欣面色不變,顯得很是端莊。她仔細打量著那常在容顏,宮粉淡掃,胭脂略濃,櫻唇鮮艷,一雙丹鳳眼的眼梢微微上挑,著實是個明人的女子。
“那常在好容色!”姚佳欣真心稱贊了一句。
那常在舉止卻十分謙恭,下巴微垂,目光微微抬起看了她一眼,便飛快低下頭,謙恭地道:“賢妃娘娘過獎了。”
那常在心下卻忍不住詫異,賢妃寵冠六宮,她還以為會是何等雍容華艷的美人,沒想到——竟如此纖瘦小巧。
原來皇上喜歡這樣的女子…那常在不禁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憂慮。
那常在暗搓搓偷瞄姚佳欣的身量,姚佳欣也在打量那常在的身材,這那常在其實不胖,不過骨架有些大,顯得稍微有點壯——當然這只是相對她這輩子的小身板而言。
那常在揚起一個明媚的笑臉,道:“早聽說賢妃娘娘貌若天仙,今日一見,才知所言不虛。”
姚佳欣暗笑,這那常在倒是夠嘴甜的。原先四爺陛下還說著姓大族出身的格格會不安分呢,這那常在倒是很識趣。
倒也不怪四爺陛下多心,畢竟出了熹常在這么位不安分的主兒。
“那常在可真是嘴甜。”姚佳欣微微一笑道。
正說著話,首領太監王以誠進來稟報:“娘娘,寧嬪帶著海常在、懋嬪帶著蘭答應前來請安。”
一聽這稟報,姚佳欣露出古怪之色,請安人員里沒有年貴人?她特特把這個年氏分配給寧嬪管轄,沒想到立刻就出鬧了這出兒。
姚佳欣倒是沒有生氣,她笑了笑:“讓她們進來吧。”
寧嬪懋嬪皆已是碧桐書院的常客,俱是含笑走了進來,后頭則跟在兩個年輕的女子。一個臉龐圓潤,明顯是海常在,另一個鴨蛋臉、身量纖纖,想必是蘭答應了。
四人齊齊屈膝請安:“賢妃娘娘金安。”
姚佳欣面含淺笑,道了聲“免禮”,又賜了寧嬪和懋嬪坐下。她本來是要問寧嬪,為何年貴人沒跟著一起來?
懋嬪卻已經“嗤”地笑了,“寧嬪妹妹宮里一下子添了兩個人,怎么卻少了一個?”
這嘲諷的口吻,讓寧嬪很是不快,她忙起身朝著上頭的賢妃屈膝一禮:“賢妃姐姐恕罪,年貴人身子不適,尚且不曾向臣妾這個主位請過安。今早臣妾倒是有派人去問過年貴人,是否要來向娘娘您請安問好,年貴人依舊婉拒,可見是病得不輕。”
姚佳欣挑眉,什么“病得不輕”,這年氏純粹就是不想給寧嬪還有她這個賢妃請安罷了!
打量著寧嬪臉上難掩的怒容,姚佳欣反而并不生氣。的確,六宮低位嬪妃沒有義務向她請安,她又不是皇后。
只不過…
稍微有點腦子的新人,就該明白“拜山頭”的道理。
向年氏這般自傲自大,還真是少見。
只不過身為偏位嬪妃,向主位請安,便是明面上的規矩了。這年氏連明面上的規矩都不當一回事,何況是后宮中的“潛規則”呢?
姚佳欣笑了,寧嬪把年氏的倨傲說成是“病了”,姚佳欣也不戳破,她笑了笑道:“既然病了,就讓她好好養著吧。”
寧嬪等得就是賢妃的“默許”,她笑了笑:“嬪妾已經將年貴人病情轉告了敬事房,年貴人接下來可以好生將養了。”
那常在、海常在和蘭答應三人俱是暗喜,賢妃與寧嬪三言兩語便撤掉了年貴人的綠頭牌,對她們而言,得寵的機會便更多了。
海常在見狀,連忙屈膝拜謝:“賢妃娘娘寬仁恤下,真是年貴人的福氣。”
姚佳欣深深看了這海常在一眼,的確如許嬤嬤所言,面如大餅…啊呸,是面如銀盤、眼若水杏,很是端莊。
“本宮聽說海常在出身書香門第,果然端莊秀雅。”姚佳欣微笑著稱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