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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云常在

  養心殿。

  張大總管放心大膽地打了個哈欠,如今萬歲爺夜夜安枕,打哈欠已經不會招來板子了。圓潤的張起麟瞄了一眼西洋擺鐘上時辰,又豎著耳朵聽了聽里頭的動靜,心道:萬歲爺今兒是被姚嬪娘娘勾起陽火來了,要不然這會兒早該完事了。

  張起麟從袖子里掏出鼻煙壺,狠狠吸了一口,頓時清醒多了。嬪妃侍寢,原是不能太久的,超了時辰,就得進去提醒“是時候了”,但張起麟可沒膽子擾了萬歲爺好興致,老老實實候在外頭,等到里頭沒了動靜,他低聲吩咐王朝卿上熱水,自己則忙躬身上前聽吩咐。

  帳中響起萬歲爺透著舒爽的聲音:“送云氏去圍房吧!”

  “嗻!”

  張起麟一招手,立刻進來兩個小宮女,掀開御帳,便將疲弱無力的云常在給卷在被中。旋即有兩個體壯的年輕太監將云常在扛起,麻利地給送出了燕喜堂。

  禛瞥了一眼進來伺候的那兩個宮女,都是頗有顏色的,忽的她想到今日在永壽宮恬兒那副吃味的樣子…

  便淡淡道:“你們兩個退下吧!”

  兩個宮女心中大為失落,這云常在先前跟她們一樣都是御前的宮女,一朝爬上龍床,便成了小主,如今正當得寵,可謂風光無限。御前不少有姿色的宮女都蠢蠢欲動,花了銀子求到張大總管處,只求做守夜宮女。皇上今夜興致這么好,兩個宮女都滿含期待,沒想到…

  斥退了姿色上乘的宮女,禛這才掀開被子,下了龍榻,只叫手腳伶俐的太監伺候沐浴更衣。

  最近太后又不曾塞人,朕也不缺暖床的,再有姿色,頂多也就是跟云氏差不離的,一個個長得是漂亮,但除了暖床,著實沒甚趣致。

  幾個小太監趁著萬歲爺沐浴麻利地去處理一片淋漓的龍榻,床單被褥一縷換上新的,再掛上幾個安神的香包,片刻功夫便拾掇一新。

  躺在干凈的被窩里,沒有失眠的困擾,禛心情甚好,漸漸便入夢了。

  首領太監王朝卿低聲稟報張大總管,“換下來的褥子上…見了血絲…云常在那里要不要送點傷藥過去?”

  張大總管瞥了王朝卿一眼,“不過多侍寢了幾回,就值得你去巴結了?這跟姚嬪娘娘一比,可差得遠了!”

  王朝卿訕笑,“如今自是不能比的,只不過…”難保日后…姚嬪娘娘的年歲畢竟不年輕了,而云常在年方十七,正當妙齡啊!現在示好,反正也沒什么壞處。

  張起麟撇撇嘴,“得嘞,你自己看著辦吧。”

  圍房的云常在卻還不曾睡下,渾身的酸痛的被貼身宮女青蘿攙著扶進了浴桶中,青蘿看著自家小主身上的斑駁痕跡,忍不住心疼:“小主,您沒事兒吧?”

  云常在咬著薄唇,“不礙事…”

  青蘿小聲嘀咕:“皇上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云常在垂下眼瞼,“在皇上眼里,我始終只是個奴才。”——一個奴才而已,即使爬上了龍榻,有了名位,難道就不是皇上的奴才了?

  今晚…云常在抱著自己痛楚未消的身軀,那異樣的酸痛,讓她更清楚地明白,自己在皇上眼里,不過就是個榻上伺候的奴才罷了。若不是皇上子嗣稀薄,早就給她一句“不留”了。

  云常在心中泛著苦澀,她勉強安慰自己,她如今都是六品的常在小主了,不知多少宮女羨慕她、嫉妒她,恨不得有她一半、哪怕一成的恩寵。皇上的龍榻,也不是那么好爬上去的。

  青蘿低聲道:“太后娘娘當年也是宮女出身。”

  云常在苦笑:“太后可是給先帝生養了三子三女,我承寵都半年了…”云常在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忍不住嘆息。皇上子嗣不豐,若自己能有孩子…皇上待她也必定不同往日。

  青蘿忙道:“肯定是太醫之前開的藥不好,要不使銀子去太醫院打聽打聽,姚嬪娘娘之前吃的什么藥…”

  云常在不由怦然心動。姚嬪是何等羸弱的身子,竟也能懷上龍胎,肯定是黃院判開得藥極好。

  這時候,圍房的房門被敲響。

  “誰啊?”青蘿揚聲問。

  “奴才王朝卿,特意送了些傷藥來!”

  聽到“傷藥”二字,云常在臉頰緋紅,“這王公公也是有心了。”日后她若飛黃騰達,定要好生報答,云常在心中如是想。

  用了傷藥,云常在這才安歇了。

  圍房是給侍寢后的嬪妃過夜的地方,自然不及燕喜堂奢華,而且枕畔也是空落落的。云常在不禁想起姚嬪侍寢,便是夜夜與皇上共宿到天明…這才叫得寵啊。

  同住一宮的蘇答應和常常在整日酸她得寵,比起姚嬪,她算得了什么?云常在不禁苦笑,她這輩子是比不得姚嬪了,只求能有個孩子傍身,就像耿貴人似的…

  帶著期許,云常在終于疲憊入夢。

  翌日,天色微微亮,云常在就撐著酸軟的身子從養心殿圍房的床榻上爬起來,空著肚子回到了延禧宮,少不得又瞧見常常在和蘇答應那酸妒不已的目光。

  常常在是個姿色平平的女子,且年近三十,不復嬌嫩,她正坐在東偏殿廊下的,蘭花指捏著細竹簽剔牙,她斜眼瞥了腳步虛浮的云常在一眼,眼中難掩妒色,“喲!云妹妹今兒怎么回來得這么晚?!是養心殿床榻太舒坦,不舍得回來了嗎?”

  這樣露骨的話,叫云常在臉皮一漲,她強忍著怒氣道:“妹妹乏了,先回后殿歇息了。”

  撂下這句話,云常在大步而去。

  見云氏居然敢跟自己頂嘴,常常在臉色一青,沖著云常在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狐媚惑主!”

  站在一旁的蘇答應笑咯咯道:“常姐姐莫生氣,咱們可都是正經旗人家的女兒,怎么能口吐臟話?平白臟了自己的舌頭。”說著,蘇答應露出鄙夷的神色。

  常常在譏笑,“咱們這些旗人閨秀,自小學的都是規矩禮儀,哪里比得過那些包衣家的養出來的奴才?勾引起人來,自是百般花樣,咱們想學都學不來呢!”

  云常在聽得臉色鐵青,只得加快腳步,然而后頭常常在與蘇答應的譏笑聲卻愈發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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