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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諸多不能說

  衛桓回到頂樓套間,站在窗前,低頭看著窗外飄飛的雪花,和樓下腳步急匆的行人,怔忡出神。

  李林的話提醒了他,如果無諾山的人和物能讓她想起來什么,那她曾經用過的東西呢?那些曾經和她神識相聯,隨意而動的法寶呢?

  衛桓伸出手,看著手心里的那顆碧玉珠子和那個破損到幾乎看不出蓮花模樣的碧玉蓮花。

  這是她的東西,衛桓轉著那粒碧玉珠子,這是跟在他身邊上萬年的一柄碧玉小劍,這朵蓮花,衛桓轉著那件破爛的碧玉蓮花,這一件,好象是齊云山上那件充作陣眼的神器。

  齊云山護山大陣號稱諸界最強,確實是他闖入過的防護大陣中,最強悍的一個,也是因為這個,他替阿葉煉制護身法寶時,才想到了這件神器,他和羽聯手,幾乎傾盡全力,才拿到這件神器,現在這幅蓮花模樣,是那件神器最初的樣子?

  她手里還有三粒青銅模樣的東西。

  他將她拋向羽時,她已經昏迷不醒,這些法器,應該是羽拋出去的,她的法器,他能用,羽和他一樣,他當時已經無力顧及羽,看來,羽和她當時的情形,比他后來想象的要嚴重危急得多。

  衛桓捏著那只碧玉蓮花,心里又澀又痛,他沒想到來自魔界的助拳,是他的失誤。

  她真是她?

  他得找機會讓她看看這兩樣東西,好好問問她,當初為什么要買那三粒青桐珠子,以及,為什么要和他競買這只碧玉蓮花,還有她身邊的那兩只妖,也許那兩只妖知道些什么,他得找機會…

  她上班的時候是好機會,可從昨天起,這幢樓里的員工就放假了,他給她們放了半個月的假,等半個月?他一秒鐘也不想等。

  衛桓心念轉動間,瞬間從一心的注目中消失了。

  一心嘆了口氣,一路垂到地板上,慢慢滾到了角落里,唉,看來,他活了幾千年,死了幾千年,一直是個無人青眼的可憐人。

  衛桓突兀的出現在盛夏那間小院的廚房里時,盛夏剛剛回來,正在米麗的驚叫,老常的慌張,和周凱圓瞪著雙眼的注目中,脫著那件前面一片水漬的羊絨大衣。

  衛桓緊挨著周凱出現,伸手推開根本沒反應過來的周凱,推的擰著身子的周凱連人帶椅子往后仰倒,周凱手里捏著的一杯咖啡連杯子帶咖啡砸在自己臉上。

  米麗一聲驚叫,老常反應最快,米麗驚叫剛起,就已經快到令人眼花的沖到衛桓和盛夏中間,卻被衛恒拎起來,按到了旁邊椅子里。

  “阿梅!阿竹!”米麗尖叫到一半,就尖聲狂叫起阿梅阿竹。

  在米麗頭一聲阿梅沒落聲前,外面的八哥就跟著更尖利的叫著阿梅阿竹,用力折騰著翅膀,往后面園子里狂飛疾沖。

  池子里的老龜踏著水波,沖出水池,再沖進廚房,快的象只烏龜版獵豹。

  衛桓對身邊的一片混亂聞若未聞,目不轉睛的看著盛夏,伸手從盛夏僵直舉在半空的手里,接過那件羊絨大衣,順手搭在嚇的豎著渾身的毛,僵直在盛夏身邊的米麗身上,低頭看著盛夏水淋淋的衣服,抬手虛抹了一把,盛夏的衣服隨著這虛抹的一把,瞬間干爽干凈的和新的一樣。

  周凱抹了兩把臉上的咖啡,一睜眼正好看到衛桓虛抬的一只手,和盛夏身上的衣服以肉眼清晰可見的速度干爽干凈,直看的兩只眼睛h瞪的溜圓,興奮的喉嚨里一陣咯咯聲。

  阿梅和阿竹到的極快,盛夏衣服還沒干完,阿梅先一頭扎進來,阿竹后來居上,沖到阿梅前頭,抬腳踢向衛桓。

  衛桓稍稍側身,讓過阿竹這一腳,抬手指彈向阿竹,將阿竹彈進阿梅懷里,一起彈飛出去。

  “我有話跟你說,讓她們安靜。”衛桓只看著盛夏說話。

  盛夏被突兀出現的衛桓,以及屋子里這一通亂,亂的頭都大了,深吸了口氣,沖米麗也不知道是擺手還是揮手,“別動,打不過他。”

  衛桓聽的眉梢微挑,看著低頭看著自己瞬間干爽干凈了的衣服的盛夏,往后退了兩步,拉出把椅子坐下,看了一圈,抬手指將還在手忙腳亂,卻還沒能爬起來的周凱連人帶椅子勾起來,再指著緊挨在一起,從門外擠進來的阿梅和阿竹,“這兩只巡檢使是你養的?”

  “她們是我的朋友。”盛夏一邊答話,一邊沖阿梅和阿竹揮手,示意她們回去。

  在四周空前的驚懼和戒備之中,她也不由自主從心底生出了幾分警惕。

  “我有話跟你說。”衛桓神情和聲調都極其柔和,可這份柔和,卻看的聽的米麗毛都豎起來了。

  老常被衛桓剛才那一按,現在還僵在椅子里動彈不得,周凱眼看著衛桓抬手就把盛夏水淋淋的衣服抬的干爽干凈,再一勾手就把自己連椅子勾起來了,興奮的有些昏頭漲腦,這會兒就是個大傻子,只有米麗,身子能動頭腦清醒,恐懼無比的看著瞬間從兇神溫柔成男神的衛桓,只覺得他這一溫柔,更可怕了。

  “你別過去!”米麗雖說恐懼極了,可還是抖著腿擋在盛夏前面,“你,你想,想干什么?”

  “你放心。”衛桓打量著已經開始發抖的米麗,露出笑容,“我和小夏說幾句話,不會傷害她,也不會傷害你們。”

  “沒事。”盛夏拍了拍米麗,示意她讓開,往前兩步,拖了把椅子出來,坐到衛桓對面,“要說什么?”

  “聽說你在找這樣的珠子?”衛桓托了滿掌的碧玉珠子,送到盛夏面前。

  盛夏盯著那一堆珠子看了片刻,抬頭看向衛桓。

  他這是試探她?為什么要拭探?他認識從前的自己?或是和從前的自己有什么瓜葛恩怨?自己現在看他哪兒都好,從前呢?那他呢?

  米麗站在盛夏身后,瞪著和盛夏對面而坐的衛桓,周凱半站半坐,把脖子伸到最長,也瞪著相對而坐,一動不動的兩人,越看越納悶,這兩人一動不動這么對坐呢,這是干什么呢?

  盛夏沉默了好一會兒,抬手從衛桓手里那一堆珠子挑出一個,“這一個就夠了,多謝。”

  衛桓目光灼灼從盛夏手里那顆珠子,看向盛夏,臉上的笑容如破土的新芽,無法屏住。

  “這個,也是你想要的嗎?”衛桓再次托出那顆碧玉蓮花,在盛夏伸手要掂起時,碧玉蓮花幻化成一顆粉嫩的桃子。

  盛夏皺眉看著那粒桃子,伸手掂起,桃子重新回復破爛蓮花模樣,盛夏將碧玉珠子和破爛蓮花緊緊握在手心里,卻沒有心思體會那股子熟悉的感覺。

  一定是發生什么事了。

  “我是來找你的。”衛桓不錯眼的看著盛夏,聲音柔軟。

  “他們在干什么?怎么不動也不說話?”周凱看了好一會兒,見兩人始終一動不動,站起來挪到米麗旁邊,低低問道。

  “不想讓你看到聽到。”米麗到底在妖界混過幾百年,略有幾分見識,悶聲答了句。

  “啊?那這個,障眼法?”周凱兩根眉毛抬的一額頭皺紋,抬手想伸過去碰一碰,手抬到一半,就被米麗一巴掌拍了回去,“不想死別亂動。”

  “行行行,他們干什么?說什么了?你能看到吧?”周凱滿肚皮好奇,憋的渾身難受。

  米麗橫了周凱一眼,拎起剛才衛桓搭在她身上的那件大衣,掛到旁邊衣架上。

  “你也看不到聽不到?你不是妖么?”周凱看米麗這樣子,就知道她跟他一樣,頓時帶出了幾分鄙夷。

  “人跟人天差地別,妖跟妖當然也不一樣,你能不能閉嘴?沒看到我心情不好?”米麗說到一半,看著還僵直在椅子里的老常,一陣說不清是什么,可絕對都是負面沒有正面的情緒涌上來,后半句就惡聲惡氣的讓周凱縮著脖子沒敢再吱聲。

  “找我干什么?”盛夏被衛桓一句來找她,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口,她的從前,呼之欲出。

  衛桓被盛夏一句話問的沉默下來。

  他一想到她是阿葉,來的太急了,一切都沒想周全,還沒安排好。

  他沒有完全恢復,羽受的傷只怕不比他輕,現在怎么樣了,他還一無所知,羽也沒在她身邊,他的實力,只有從前的一半不到。

  她過來人界時,一定出了什么事,以及這兩千多年,肯定發生了很多事,她經歷過什么,發生過什么事,有沒有什么人窺探著她,他還一無所知。

  甚至她身邊這兩只妖,這些人,他都還沒去查。

  現在不能都說出來,否則,也許要陷她于危險之中。

  “有人托了我,到人界來尋找你。”衛桓決定還是以一心的身份,回答盛夏的問題。

  “是誰托你找我?為什么找我?我是誰?”盛夏的問題一個接著一串兒。

  “托付的人,你以后就知道了,我不好多說。你出了點兒事兒,才到了這里。你是,這得等你自己想起來,我會幫你的。”衛桓斟酌著答道。

  “李林說我是他那個堂妹,你要找的,也是他那個堂妹?”盛夏對衛桓的含糊其詞并沒有太多意外,上千年來,她經過見過了太多的人、事和人心,如果他和盤托出,言無不盡,那才不對勁兒呢。

  “我不知道,他是說你象他堂妹吧?我只認識他師門里的人,堂妹什么的,沒留意過。”衛桓這些話不算沒說實話。

  “這是什么?”盛夏攤開手里的碧玉珠子和那只破蓮花。

  “這是你以前用過的法器,看這樣子,已經徹底損毀了,它們從前和你的神識相聯,你覺得熟悉是吧?”這幾句,衛桓倒是真實話實說了。

  盛夏握住珠子和蓮花,低低嗯了一聲,這個,她也想到了,不過這會兒得了確認,她的心情,還有幾分激蕩,她的東西,她的從前。

  “你認識從前的我嗎?”盛夏沉默片刻,又問道。

  “認識。”衛桓答的快而干脆,“不過,你的從前,只能自己想起來,我不能告訴你。”

  “你是誰?”盛夏看著衛桓。

  “等你想起來。”衛桓聲音很低,他不愿意說他是一心,以及其它任何人,可至少這會兒,他沒法說他是誰。

  “你什么時候認出我是我的?就剛才嗎?為什么認出來了?”盛夏的問題多的衛桓有一絲絲的意外,跟從前相比,她多了幾分心思,也謹慎仔細了很多,這些年,她一定極不容易。

  “是,黃云生說,拍買這顆蓮花時,你也競買了。”

  “鄒玲說,拍下這個蓮花那天,她就告訴過你,那天跟她抬價的人是我。”盛夏看著衛桓,不客氣戳穿道。

  “是。這個,以后再告訴你好不好?”衛桓聲調里透著幾絲低聲下氣,“你放心,等你想起來,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一絲兒不差,一絲兒不漏。”

  “那你打算怎么做?怎么樣讓我想起來從前?”盛夏沒多追問。

  “現在還沒想好,我要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事,還有別的,再看從哪兒入手。”衛桓這一句也算實在,他要先查清楚她和她身邊的一切,以及她經歷過什么事,以及,先找到羽。

  “我有幾句話想問你。”衛桓看著盛夏。

  盛夏沒等他問,先搖起了頭,“我累了,等我歇過來再說,你什么也沒說,我不知道你是誰,我累了。”

  “好,你先休息。”

  就在盛夏以為他下一句就要告辭時,衛桓接著道:“我就在這里守著,你放心。”

  盛夏揚起眉,意外錯愕的看著衛桓,他這話什么意思?

  “你這是把我當犯人看著嗎?”

  “不是,我擔心你的安全,而且,我不想離你太遠,能隨時看到你最好。”衛桓解釋的極快。“正好,我還有話要問問那兩只妖。”眼看盛夏眉毛要豎起來,衛桓急急補充了句。

  “你回去。”盛夏眉頭擰起來,她要和米麗老常好好說說這件事,他不能在這里。

  “我…”迎著盛夏沒有商量余地的目光,衛桓一個我字之后,卡了片刻,垂頭妥協道:“好,我先回去,晚一會兒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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