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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那些欠下的

  這一夜,季維驍睡得格外安穩。

  不知藍無憂這一夜過得如何…

  目光不自覺轉到藍無憂身上,看到她身上仍舊緊緊纏著被子的時候,季維驍的心被狠狠震一下。

  天都亮了,氣溫比晚上的時候高了不少,她怎么還卷著被子?

  雖然被子上有凌亂的痕跡,但全部還蓋在藍無憂身上。

  這么怕冷?

  她的體質真是特殊。

  “藍無憂,還起床啦!”

  季維驍翻身下床,邊往浴室的方向走,邊開口叫藍無憂起床。

  等他洗漱完畢,就到藍無憂進去了。

  躺在床上的藍無憂在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可是她的眼皮沉重到根本抬不起來,喉嚨也像火燒一般難受灼熱。

  身體被被子困住,藍無憂一直在做噩夢,夢到自己被人困在一個火爐里面,周圍都是火焰卻沒有燃到她,只是給她帶來無盡的高溫,讓她熱汗涔涔。

  在爐子里面,她還聽到外面傳來蒼老的聲音,那聲音告訴她,說她害死了汪逸塵,害他死在醫院,害他進不了六道輪回,只能成為天上的煉丹童子,永生永世只能跟在煉丹老君身邊。

  藍無憂聽到他說自己和汪逸塵的塵緣已經盡了,以后都沒有相遇的可能,她投她的胎,生生世世在人道,而汪逸塵只能在天界…

  那聲音說出的話字字誅心,句句如刃,藍無憂在爐子內哭泣心疼愧疚到無以復加,恨不得即刻死去。

  “藍無憂!”

  季維驍從浴室出來以后,看到藍無憂仍舊躺在床上,就連姿勢都沒有任何改變,大著布子走到藍無憂睡著的一側的窗邊。

  她怎么出了這么多汗?

  走近之后,季維驍才發現藍無憂出事了。

  明明她流了這么多汗,怎么不把被子撥開?

  她的神情寫著痛苦,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從她額頭、發根滑出,一張小臉是沒有血色的蒼白,本來應該殷紅的唇邊干裂地像在沙漠中無水跋涉許久的人。

  季維驍沒能把藍無憂徹底喚醒,手在碰到她額頭的時候就知道她發了高燒。

  都熱成這樣了,怎么就不會把被子扯開?

  季維驍幫藍無憂松開了被子,把她從被子里面解救出來。

  藍無憂整個人像是從水里面撈起來一樣,白色的棉衫被汗水打濕,里面的內衣若隱若現,季維驍摸了摸她身上穿的褲子似乎都有水漬的濕潤感。

  這女人真蠢,都熱成這樣了還不醒…

  季維驍在心里吐槽著,立即起身找來了一條寬大的干毛巾,幫她把身上的汗珠擦拭一遍,又跑去客廳接溫水。

  “塵…”

  沒等他把水端進房間,季維驍就聽到里面傳來藍無憂近乎嘶啞的聲音,驚得他腳步都快了幾分。

  藍無憂已經從床上坐起,雙手抱著頭,一頭不長不短的頭發凌亂不堪,幾團頭發貼在了臉頰兩側,頭低著,身體戰栗著。

  “藍無憂,你沒事吧?”

  藍無憂抬起了頭,眼神空洞又迷茫,絕望又痛苦。

  她還沒有從剛才的夢境中緩過來,呆呆看著季維驍,腦海里一片混沌模糊。

  面前的男人是誰?

  不是她的塵…

  一想,她的腦袋又抽疼起來。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本能地點點頭,藍無憂一言不發。

  季維驍沒有在這個時候追著藍無憂要解釋,要她說出個所以然來,而是用對待病人的態度對待她。

  “你發高燒了!來,把這杯水喝了,我送你去醫院!”

  季維驍的語氣難得溫柔,藍無憂燒得迷迷糊糊,眼前的人模糊不清,耳里聽到的聲音也不清晰,但那感覺是對的,是溫柔的。

  很像很像汪逸塵…

  老君說他不會回來了,不會回到她的身邊了,可藍無憂不相信,后來她聽到了塵的聲音,聽到他和老者的對話,感覺得到他對老者的尊敬和信任。

  “師傅,您在和誰說話?”

  “一個只會禍害人的妖孽。”

  “妖孽能煉丹嗎?”

  “不能,但我的爐子能封印她。”

  “師傅,那您可不能讓她再跑出去禍害人了…”

  “你替我守著這個爐子,千萬不能斷了爐火,否則她非凡不能灰飛煙滅,反而妖法大增,變得更加不好對付…”

  “徒兒不會讓她有機會逃脫的…”

  汪逸塵已然成了老君的童子,最壞的結果是用的她死換汪逸塵的活。

  爐子里的藍無憂是絕望的,肉體上快要幻化成灰的痛苦根本就抵不過分離的痛苦。

  老君說,他們二人不是你生,便是我亡。

  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她入她的世,他輪他的回…

  若非有爐子困著,藍無憂真想在灰飛煙滅之前看汪逸塵一眼。

  她多久沒有見過他了?

  久到她覺得自己這一生都要過去了。

  醒來以后,她知道了這一切是夢,卻因為發高燒,混淆了夢與現實。

  “我送你去醫院!”

  季維驍在藍無憂喝完水以后,把空杯子放在床頭的柜子上,一把把藍無憂從床上抱起。

  生病的藍無憂異常乖巧,除了偶爾露出痛苦難受的神情,她一直窩在季維驍的懷里。

  藍無憂的夢還在繼續,不知是誰告訴了汪逸塵,爐子里面的人是她,也不知是誰讓他洗去的記憶再次回來。

  他把爐子的火滅了,等來了怒不可遏的老君,還有一個在火爐里被沒了雙腿,熏壞嗓子的赤目女妖。

  她終究沒能看到汪逸塵,他被老君帶走了,而她為了等待這一眼,沒有任何的反抗。

  本來她可以離去,利用自己在爐子里吸收的能力,輕而易舉地就能離開,可她沒有。

  后來,她被人蒙上雙眼,封了靈力,到了汪逸塵等待她的地方。

  “對不起!”

  眼前的白布仍未摘下,汪逸塵也不讓她摘。

  藍無憂的耳畔回響著的全是汪逸塵愧疚痛苦又糾結的聲音。

  她是不是又讓汪逸塵糾結為難了?

  太不應該了。

  他不該為了她放棄以后的人生。

  不管是在現實,還是在這荒謬的六道輪回世界中。

  “塵,你知道我是誰嗎?”

  縱然她已經知道了這個答案,但藍無憂還是想聽到對方親口回答出來的答案。

  如此,她才不至于在此生永遠抱憾。

  她生命的盡頭就在此刻。

  “我知道!”

  她來不及品嘗喜悅,眼睛就傳來一陣刺痛。

  疼痛過后,她眼前不再是遮眼綢子的白,而是暗無天日的黑暗。

  她再也看不見東西了…

  慌張地想去扯開眼前的白綢,有人卻先她一步摘點了她面上的布。

  她的臉上已經沒有布匹摩擦和緊貼皮膚的感覺,她的眼前仍舊一片黑暗,了無顏色。

  “小憂,對不起!”

  藍無憂看不到他的臉了,只能憑著熟悉的聲音來確定他就是汪逸塵。

  如果真的是他,她失去雙眼也無妨。

  一開始的慌張也被另外一種擁有的幸福占據。

  等了他這么多年,她總算是等到了。

  “你不用說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她。

  是她害他失去生命,本來的本來,他可以憑著優異的成績,特殊的才藝以及完好的人格通過理想的大學的面試和筆試,找到他感興趣并熱愛的工作,過上自己想要的幸福美滿人生。

  如果沒有她,他的人生會很美滿。

  可惜,他還是倒了血霉,遇到了她。

  “師傅說我犯了大忌,師門已經容不下我了…我也不想留,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們分開太久了…”

  他的話藍無憂耳旁炸開,陷入絕望的心似乎被人往上提了提,然而隨之而來的是緊密如擂的擔心憂慮。

  他如同放逐之人,誰愿收留他?

  老君說他入不了六道輪回,如今又把他逐出自己門下,如果無人愿意收留汪逸塵,他豈不是要在這三界之內游蕩,靈魂無處停靠安息?

  他短短的一生其實夠可憐了,為什么另外一個世界對他仍舊這么不友好?

  是因為她的出現?

  似乎是的!

  無她之前,他是老君座下的童子;有她之后,他便像喪家之犬一樣無處可歸。

  她愿意替他承受一切的后果,不希望他永生永世都無依無靠,遺世孤獨。

  “帶我去找你師傅…”

  因為著急,她本就熏壞的聲音此刻像破鑼一樣響起,喑啞難聽。

  她沒了雙腳,失了雙眼,靈力被封,著實也掀不起大風大浪。

  “如果你是為了我去找師傅…那就不必了…他不會見我們的…”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清澈,就連本該失望沮喪的話語都有讓人如沐春風治愈的療效。

  藍無憂本是失望,心卻因為這話而平靜下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她除了珍惜相處的時光以外,并不想浪費時間去做其他的事情。

  費勁又徒勞的事情,她不去做了。

  眼前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哪怕自己這雙眼睛已經看不見了,藍無憂也不在乎,這一點失去在真真切切感受到對方存在的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你以后準備怎么辦?”

  思及他的未來,藍無憂忍不住開嗓。

  破鑼嗓音依舊,可面前的人毫不嫌棄,直接抱住了她。

  山谷的風冷冽,頭頂傳來的聲音清潤溫暖,“我以后陪你漫步塵世,就陪在你身邊,哪里都不去。”

  似乎看出她的擔憂,那聲音繼續道:“師傅給我們改了命格,我們能永生永世相守…”

  幸福來得太突然,藍無憂再也忍不了,抬起手緊緊環住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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