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莫茜薇一直陪著安心藍,怕她撐不住了,好歹自己能給她靠靠。
對方一直有找律師過來說私下合解,安心藍一直沒同意,案子也就這么一直梗著。
案子沒了結,人就得在醫院的太平間里擱著,辦不了喪事。
安伯父受得打擊最大,整個人瞬間老了幾十歲,原本就有高血壓,這兩天也就一直住著院。
莫茜薇開車送安心藍去醫院,想到很多年前,兩人的角色是對調的,她先失去了父親,后來失去了母親,生不如死中,是心藍請了假一直默默陪著她。
這份情,這一生她都不會忘的。
走到了病房門口,聽到了里頭傳出來的談話聲,莫茜薇和安心藍同時停下了腳步。
莫茜薇好像聽到了封子川的聲音。
莫茜薇越聽,眉毛擰得越緊,她轉頭看安心藍,果不其然,她原本好看一點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下來。
“安先生,你應該知道,打官司費時費力,更何況現在你也有難處,大家不如各退一步…封先生的意思是,賠款你隨便開個價,他弟那邊,請你說句話。”
“…兩百萬!”
“安先生,你這…”律師覺得他有些獅子大開口。
“可以。”封子川讓律師別說話,然后給他開支票。
將支票放在床頭柜上,封子川看著床上的老人,抿唇道:“真的很抱歉。”
砰,安心藍沖了過去,抓起支票一撕,恨恨地砸向封子川的臉面,哭著道:“別以為有點臭錢就了不起!這事,不會這么完的!”
封子川不動聲色地轉身,看到了忤在門口的莫茜薇。
莫茜薇臉上露著難以置信,他眸光沉了沉,倒沒說話 他離開,走之前對安心藍的父親道:“安先生,勸勸你的女兒,談妥了,兩百萬我會差人送過來。”
他越過莫茜薇而去,律師恭敬得跟在后頭。
病房內的安心藍嚎啕大哭,她看著床上默默流淚的父親,怎么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妥協!
莫茜薇心里很不是滋味,在查到肇事車輛車主姓名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封這個姓很獨特,a市恐怕也找不出幾戶人來,加上有錢有勢的,目標就更少了。
早知道是封子川的家人,想到是一回事,看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莫茜薇抿了抿唇,轉身平靜地朝即將進電梯的封子川開口道:“封子川,我們聊聊。”
封子川示意律師先走,然后跨步走到走廊深處的窗口,拿出了根煙抽著。
莫茜薇走了過來,因為腳傷的過,走路還是有點別扭。
她的目光直視著他,冷聲道:“你弟撞死了人,是死了人,不是受傷!你知道一個家庭少了一個人的感受嗎?心藍要的不多,只是想讓你弟接受法律制裁,這很難嗎?坐牢怎么了,好歹人還在!”
封子川蹙眉,“他年紀小,不懂事,撞了人只知道害怕,下意識跑了,他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封子川將煙蒂滅了,淡淡地道:“安家可以不接受和解。我開了條件,沒有強迫他們一定要接受。”
莫茜薇有些呼吸不上來,覺得真是深深的諷刺。他說的對,他開了條件,接受與否是安伯父的事…安伯父接受了,她又何必在這里為他們出頭,只是不值,真的為心藍不值。
“一年。”封子川又道。
莫茜薇愣了愣,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封子川雙手插兜,窗口的風吹動著他的頭發,“醉駕這事,得讓他有個教訓。他會坐一年牢。”
一年?
呵呵,肇事逃逸并且把人給撞死了,是要判七年以上的!
可莫茜薇也知道,一年,是封子川給的極限了…
封子川突然抬手,伸向莫茜薇,莫茜薇下意識得往后一躲,眼露戒備。
他把手收回來,說,“你頭上有根雞毛。”
莫茜薇趕忙伸手拍了拍,一根小雞毛從頭上飄落,也不知道是從哪里沾來的。
封子川還有事,先離開了。
他上了車,靠著椅背重重地按了按太陽穴,是真的覺得頭痛了。
安心藍母親這事,不管結果如何,仇是一定會結下的…
偏偏她是莫茜薇的閨蜜,他跟莫茜薇之間,怕是難上加難 莫茜薇走回病房,安心藍臉色蒼白得從病房里出來。
她看著莫茜薇顫抖了下唇瓣,閉了閉眼,流出眼淚道:“給我他的電話…不是兩百萬嗎?我要他親手送到我手上!”
莫茜薇詫異,不知道在離開期間,安伯父跟心藍說了什么…
她抿了抿唇,將封子川的電話給了安心藍。
莫茜薇送安心藍去約定好的餐廳。
安心藍解安全帶,莫茜薇沒動,遲疑了一會道:“我不陪你進去了,你一個人能行嗎?”
莫茜薇不知道進去能做什么,總歸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安心藍一臉平靜地應道,“好。”
安心藍下了車,往餐廳走去。
莫茜薇難受得趴在方向盤上,心想,這都叫什么事!
安心藍去到包廂,封子川已經在等待了。
“坐吧。”封子川指了指椅子。
“不用。支票呢。”安心藍站著,抬頭挺胸,好讓自己看起來至少高大一點,不是那么狼狽。
來拿自己媽媽用命換來的錢,她覺得好諷刺好諷刺。
封子川低頭給她開支票,站起身,將支票遞給她,平靜地道:“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來找我。”
安心藍接支票的手都是顫抖的,她沒看支票一眼,立即收進包里,然后對封子川道:“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你都讓我無比惡心!”
封子川無所謂她的態度,畢竟這是不好的事。
安心藍轉身,走到門口似又想起什么,轉頭道:“封子川,你知道茜薇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嗎?是被茜薇活活氣死的,就因為你,她活活把父母氣死了!所以她恨你,這一生她都會恨你!”
安心藍離開,邊走邊默默流淚。
她覺得自己挺惡毒的,可是心里總有一口氣要宣泄,否則她要瘋的。
她知道莫茜薇對封子川或多或少還有點感情。
安心藍知道莫茜薇有多懶,無關緊要的人電話她從來不記,所以她問她要封子川號碼,莫茜薇張口就報了出來。
本來安心藍覺得無所謂,感情的事合則來,不合則分,勉強不得。現在出了這事,私心里,安心藍不想莫茜薇跟封子川再在一起了。
她雖然算不上什么,可是她的話,莫茜薇總還是會聽的。
包廂內,封子川沉默得坐著,想起八年前,莫氏夫婦去世,引起了a市不少的轟動。
先是莫先生,心臟病突發,搶救無效而亡,兩個月后,莫夫人跟著去了…
那一段時間,他父親剛好查出病來,他在醫院工廠之間兩頭跑,自暇不顧 莫茜薇來找過他,他心煩意亂,冷聲著將她推開了。
之后,他跟她再沒相見,再見面,已然是八年的現在了。
他不知道安心藍說的是真是假,可是從莫茜薇對他的態度當中,多少能看出一點端倪…他以為,她只是記恨著他將她推開了,卻不曾想,會有另一面,更糟糕的一面。
接下來,莫茜薇幫著安心藍將喪事辦完了。
喪事完之后,安心藍就從家里搬了出來,沒找到房子之前,先住在了莫茜薇這。
莫茜薇知道安心藍跟她父親肯定發生了什么事,否則在這個時間,她不應該扔下父親一個人的…總歸跟那兩百萬有關。
安心藍不說,莫茜薇也就不問。
安心藍坐在電腦前看租房訊息,莫茜薇給她泡了杯咖啡端過來,說,“你跟我住也行,非要重新租一處?”
“我也想啊,可是你這離我公司太遠了,我寧可把時間花在睡覺上也不愿花在坐車上。”
安心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沒有離開過電腦屏幕,她要租個離公司近一點的,方便。
莫茜薇聽她這么一說,也就不勸了,畢竟她自個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酒,安眠藥。
晚上躺下了,安心藍睡不著,才跟她說起父親的事。
“炒股,兩年了,一直在賠錢,我和我媽都不知道的。兩佬省吃儉用下來的存款都被賠進去了。越是賠他就越想扳回來,于是去借,去挪用公款,于是繼續賠,”安心藍說著抽了下鼻子,“他老實本份了一輩子,卻在臨退休之際整出了這么大的窟窿,他在崗位上還能兜住,退下來了,事情就敗露了…”
莫茜薇大吃一驚,是沒有想到老實的安伯父竟會這么大膽地去挪用公款。
“你知道他跟我說什么嗎?說,反正也跟人家斗不起,好歹拿了錢,你讓人家坐牢,你媽也沒了,不如拿上好處。”
“哈,多諷刺。兩百萬,一百三十萬他要拿去還債填窟窿,七十萬說要做點小生意,給我攢點嫁妝,風風光光的出嫁。我媽都沒了,還風光個屁!”
莫茜薇伸手,摸到了枕頭是濕的。
“我媽跟他恩愛了大半輩子,到頭來都沒看清,他是個如此自私的男人。”
所以不愿意,安心藍也只能收下這兩百萬。縱使再怎么怨父親,她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父親因為挪用公款坐牢。
莫茜薇想如果沒有挪用公款這事,她相信安伯父會抵抗到底的,偏偏…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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