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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清平寺

  溫貴妃審視著蕭瑾瑜,驀然眼神一厲,道:“你是不是還想著榮昭那個臭丫頭!你沒聽剛才常恩說嘛,她都快生了。一個給過別的男人生過孩子的女人你還想要?”

  蕭瑾瑜看她一眼,道:“我的事母妃就不要管了。”

  溫貴妃冷哼一聲,“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想將那個小妖精接回宮來。”切齒道:“你可別忘了,你姨母和表妹都是被她害死的。”

  走了幾步,溫貴妃回過頭,看著蕭瑾瑜,“我聽馥馨說,你已經許久不去她的房里。你如何不喜歡她,她都是你的正妻,你的王妃,以后會是你的皇后。別只往那些專會勾引人的妖精房里去。楚王眼看著就要得子,你后院卻還未有一人懷孕,皇家,最重視就是子嗣綿延。有個嫡子,方為正道。”

  蕭瑾瑜輕笑,道:“母妃沒那么糊涂吧,我的子嗣不都被柳馥馨一碗碗的打胎藥給打沒了嘛。她不容許我有不是出自她腹中的子嗣出生,我就偏偏不去她哪。”

  他面容冰冷如寒,“以前我要籠絡柳家,不能妄動她,任她為所欲為,但今時不同往日,等我當了皇帝,大權在握,我還怕區區一個柳家?她要敢再任意妄為,我決不輕饒她。”

  晉王府里每每有人得寵幸,柳馥馨必然要送去一碗避子湯,甚至,她嫌麻煩,只等誰懷了孕,便一碗打胎藥打去胎兒。

  弄得蕭瑾瑜至今都沒有子嗣。

  要說對柳馥馨,溫貴妃也只有在這件事上不滿意。

  但俗話說,拿人手短,柳馥馨平時沒少孝敬她,拿著人家的東西她也不能說人家的短啊。

  她勸蕭瑾瑜,“你也應該體諒一下她,長子不是出自王妃的肚子里,她哪里心安啊。聽母妃一句,給她一個孩子,她以后也就不會這么做了。”

  蕭瑾瑜負手往前走,望著空中皎月,“母妃,若是皇后也是這種心理,你還生的出我嗎?”

  溫貴妃無言以對,當初她比皇后更早發現有了身孕,那個時候皇太后不認蕭珺玦,她本來以為自己能生個皇長子。只是廢太子著急,七個月就出生了,皇后娘娘大喜,占了嫡子又占了長子。只是啊,人算不如天算,排行的時候,圣上還是把蕭珺玦排到了長子。

  蕭瑾瑜說的也對,要是皇后和柳馥馨一樣,也就沒蕭瑾瑜了,更沒她如今的風光。

  蕭瑾瑜看一眼她,“母妃還是在此多陪陪父皇吧,再如何,也是做了一世的夫妻。”

  溫貴妃看著蕭瑾瑜離去的背影,甩了下裙袖。以前那個纏在她身邊聽話懂事的兒子越來越不服管教,反而還要管教起她來了。

  她知道,他心里還想著榮昭那個小賤貨,但只要有她在一天,她就不允許榮昭再踏進一步皇宮。

  再轉過身,看向宮殿,眼底都是冰冷的。一世的夫妻?她只是個妾,從來就不是妻,何來夫妻恩情?

  圣上啊,你咽下這口氣吧,讓我的兒子早點登上皇位,這樣,我們大家都皆大歡喜。

  你能去找你的婉妃,我享受我的榮華富貴,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虧欠誰。

  “圣上!圣上!”大殿傳來常恩撕心裂肺的聲音,她緊走幾步,沒幾步都摻和著歡愉。

  她最不喜歡太監尖利的聲音,但此時卻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常恩的聲音再好聽的了。

  常恩神情恍惚的走出殿來,溫貴妃滿臉的期待,常恩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她臉上一瞬,只仰著頭,看著天,哭著唱道:“圣上,駕崩了!圣上,駕崩了!圣——上,駕崩了——”

  皇宮里,喪鐘響起,二十七聲,響徹了長歌城。

  常恩的苦苦哀求孝景帝沒有聽見,或許他真的是想撐下去,但…

  在那個春天,那個夜晚,孝景帝走完了他的一生,旁邊只有常恩陪伴。

  常恩沒等溫貴妃將他打發到皇陵,緊隨著孝景帝而去。他這輩子就是為了伺候孝景帝而生的,圣上用慣了他,他得到地下繼續伺候他。

  哀嚎聲震得皇宮的地面都在顫抖,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要體現出悲傷的情緒。

  遵照大周喪禮制度,由下一任帝王主持,新帝下旨,京中軍民百姓服素縞二十七天,四十九天內不準屠宰,一百天內不得奏樂唱曲,一年內不得婚娶,自大喪之日,各寺、廟觀鳴鐘三萬次…

  圣上駕崩的消息以最快的消息傳往各地,蕭珺玦是在七日后收到這個消息。

  楚王府掛上白幡,蕭珺玦和榮昭換上孝服,在堂中設下靈位,早晚跪拜。

  藩王無旨意,不得回京,即便皇帝大行,也只能在府里設靈祭拜,不得回京祭拜。

  那是榮昭第一次看到他沉默了那么久,從收到消息,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掛幡設靈都是榮昭吩咐的。

  晚上,榮昭給他端了一碗素面,從早上到現在,他已經跪在靈前一整天了,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你一天都沒吃過了,吃點吧。”

  蕭珺玦眼圈里發紅,他把黃紙一張張扔到火盆里,然后轉目看向榮昭,“今天是頭七,是還魂的日子,你說,他會來嗎?”

  作為人,如果傷心,就應該哭出來,可是,明明傷心,卻強忍著,讓人心疼。

  榮昭抱住他,手撫摸著他的頭發,“心里難過,就哭出來,在我面前,你不要強撐著。”

  蕭珺玦貼在榮昭的頸窩里,緊緊的抱著她,像是尋求溫暖的孩子。

  “昭昭,我…”他的喉嚨在哽咽,“我好后悔,我應該告訴他,我原諒他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等我說這句話,但是,他沒有等到。我不孝,我對他沒有盡到一點孝心,我真的很后悔,父皇…”

  他終于喊出了那一聲“父皇”,富含了他所有的感情,如果孝景帝在天有靈,他一定會聽到。

  榮昭感覺到肌膚上浸膩,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緊抱著他。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什么都不用說,她只需要在蕭珺玦需要她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給他一個依靠。

  這是榮昭這輩子見到蕭珺玦哭的最厲害的一次,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也有脆弱的時候,也有很需要她的時候。

  孝景帝的靈位在太極宮的宮殿停放了七七四十九天,從大相國寺請來的高僧與弟子在出殯前七天就開始做法事,直到所有的規程都做完,孝景帝的梓棺便抬往了皇陵,與他最心愛的女人合葬。

  在他追封婉妃為皇后之后,他就著人重新修改了皇陵。

  與他合葬的,身邊只有一個墓穴,所以將來,即便溫貴妃是以太后之禮下葬,合葬的位置也沒有她。

  蕭瑾瑜在靈前繼位,登基大典安排在太極殿舉行,當日冊封其母為皇太后,上徽號“溫熙”,被稱為溫熙皇太后。封其正妃柳馥馨為皇后,側妃張氏為賢妃,妾侍方氏為昭儀…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帝王注定預示著新的朝堂運應而生,所有的一切將會重新洗底。

  但這些變動和遠在益州的蕭珺玦沒有多大的關系,他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榮昭身上。

  很慶幸,大夫說的早產沒有在榮昭身上發生,但都已經到了預產期,肚皮里都還沒有動靜。

  榮昭最近是越來越辛苦,肚子太大,她經常睡著覺就上不來氣,被憋醒。

  醒了就跑到窗邊呼吸呼吸,其實她也不想吵著蕭珺玦,但她一動,他就醒了。

  榮昭必然要說,蕭珺玦絕對是個好丈夫,無論什么時候,都會陪在她左右。

  有一次,他實在熬的太辛苦,站著也睡著了,但還是堅持陪在她身邊。

  自從孝景帝逝去,蕭珺玦瘦了很多,再加上要操心榮昭,兩腮都有些塌陷。

  榮昭看在眼里,心疼在心上,只盼著孩子能早些出來,省的他跟著自己遭罪。

  榮侯爺來信說已和榮曜啟程,不日將抵達益州,這是這幾個月以來,榮昭收到的最好的消息,高興的晚上睡不著覺。

  親自給他們安排房間,連屋子里的擺設都要她親自過問選擇,榮昭每天數著指頭,算計著這兩天就應該到了。

  這一天,榮昭正和肚子里兩個小壞蛋說話,接到一個信條,是買菜的丫鬟在街上碰到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給她的。

  讓她回來交給王妃,她剛要問是什么人,那小孩就不見了。

  榮昭拆了信,信上說:[若想知道戚靈蕓的下落,速到清平寺。]

  莫語和阿紫的仇未報,一直是榮昭心里的疙瘩。馬上讓人備馬,直往清平寺去。

  若是蕭珺玦在,必然要陪著她去,但正好,這個時候,蕭珺玦到城外去接榮侯爺父子,榮昭又恐戚靈蕓跑了,不等他回來。

  秋水和孤鶩攔著也沒擋住她,后來倆人一商量,秋水去找王爺,孤鶩跟著榮昭去清平寺。

  到了清平寺門口,就有個和尚來接待她,“阿彌陀佛,戚施主已經等候王妃娘娘多時,請王妃娘娘隨貧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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