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珺玦和榮昭兩個人,兩雙眼睛一直盯在榮昭的肚子上,發怔,好久都沒有緩過來神。
不知過了多久,蕭珺玦終于有了反應。他的眼睛明亮似璀璨的星光,嘴樂得合不攏,快咧到耳邊,“兩個?昭昭,我沒聽錯吧?真的是兩個?兩個孩子?”
剛回來,蕭珺玦怕她流落在外動了胎氣,找來大夫為她診脈。這一診不要緊,竟診出兩個孩子,說是雙胎之象。
榮昭睨了他一眼,略帶嫌棄的嗔道:“傻子!”
她撫摸著肚子,含著笑意,很是篤定:“一定是一男一女。”
蕭珺玦也將手覆在她肚子上,連連點頭,“是是,你和阿曜就是龍鳳胎,岳母和護國公也是。”
榮昭的肚子熱乎乎的,摸著好似是孩子熱乎乎的肉體 他感受著榮昭肚子上的溫度,只覺得生命就是這么奇妙,他實在想象不出,一個肚子可以有兩個孩子,同時也更加心疼榮昭。
女人懷一個孩子就已經很辛苦了,懷兩個就是雙倍的辛苦。
榮昭覺得此刻的蕭珺玦是能用傻子來形容,像地主家的傻兒子,她拍開他的手,“就知道說是,馬后炮。”
“是,是。”蕭珺玦鼻子里溢出輕快的笑聲,現在他已經高興的找不到北,榮昭說什么他都說,是。
“昭昭,你真能干。”他摟著榮昭響亮的親了口她的嘴角。
榮昭面上一羞,輕輕的打了下他的嘴,“登徒子,你又占我便宜。”
蕭珺玦嘿嘿一笑,再摁著她的腦袋吻了下她的腦門,榮昭再打向他,他一閃,站起來,“餓了吧,我去給你拿燕窩粥,現在懷著兩個孩子,一定要多補補。”
又被占便宜,榮昭看著溜溜跑走的蕭珺玦,氣的咬嘴唇,“蕭珺玦,你這個登徒子!”
慢慢轉回頭,榮昭“哧哧”一笑,摸了摸嘴角。
她有些小煩惱,好像有那么一點喜歡上這個登徒子,怎么辦?
她嘴角輕輕一抿,眼角彎成了月牙。
再見到那個乞丐老太太時,已經是幾天后。換了干凈整潔的衣服,很是得體。
之前見她都是披散著頭發,臉也是灰蒙蒙的,現在洗干凈,利落的頭發盤起來,才看清真容。
細細打量可以想象,年輕時也是個不錯的美人。
老太太一舉一動很是有禮,甚至帶著幾分從容,很難想象之前會是沿街乞討的乞丐。
“給王妃娘娘請安。”今日她特意請求過來給楚王妃請安,還在前一天晚上做了一夜的吃食,直到天亮才去睡覺,也不敢多睡,等鍋開了,就將東西端了來。
榮昭在花廳里接待她,讓孤鶩將人扶起,指了旁邊的位置讓她坐下。
老太太看著她笑,榮昭一時竟不知道說什么,囁嚅了半天,方道:“安頓好了?”
老太太又起身,朝著榮昭福福身,千恩萬謝道:“都是托王妃的福,一切都好。”
“坐下回話就是,不用謝恩了。”她一個勁的鞠躬,榮昭反倒不好意思了。
老太太搓著褲子,低著腦袋,“王妃覺得是不算什么,但對老嫗來說卻是給了老嫗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也不會說什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話來感謝王妃,除了給您行禮,便什么都不會了。”
突然想起來的本意,連忙讓陪著來的人將一個食盒打開端到榮昭旁邊。
食盒挺大的,分為四層,孤鶩一層一層打開。
第一層是蛋奶酥,第二層是葉兒粑,用大葉仙茅包裹的一個一個的,上面撒著一層芝麻,看著比十里香家的還好吃。第三層是羊羹,做成紅黃黑綠紫五色。
秋水一雙眼睛幾乎要貼上了,“聞著真香。”看一眼榮昭,又問老太太,“是老夫人親手做的嗎?”
老太太忙不迭道:“姑娘可別夫人夫人的叫著,我可受不起。姑娘要是不嫌棄,就叫我一聲鄒大娘吧。”
她靦腆一笑,“就是瞎做,許多年不做,手藝都生疏了,也不知道王妃吃不吃的慣。”
食盒的第四層是個海碗,里面是熬的冰糖山楂,一看到這個,榮昭的唾液不自覺的蠕動了下。
孤鶩看榮昭的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詢問了下,“奴婢給小姐盛碗嘗嘗?”
榮昭頷了頷首,孤鶩給她盛了一小碗,她嘗一嘗,酸甜可口,點點頭,“很不錯。”
鄒大娘一笑,“王妃喜歡就好,知道王妃懷著孕,老嫗我做了這些東西,都是開胃的,好讓王妃能多吃點東西。女人這個時候一定要多吃點補品好好補一補才行,可別怕胖。”
配著蛋奶酥,喝一口冰糖山楂,解膩又美味,榮昭很快就喝了一小碗。
鄒大娘原本還以為王妃不會吃她做的東西,見她吃了這么多,心里更加高興,總算沒白瞎她一夜的辛苦。
榮昭擦擦嘴,瞥一眼她,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鄒大娘望向她,道:“王妃要是喜歡,老嫗我天天給您做。我家以前是開糕點小店的,會做很多樣式的點心。”
秋水好奇問道:“大娘家里以前是開商鋪的?那應該有些家底啊,怎么會——”
說到一半,她住了嘴,怕人家介懷。
孤鶩之前和鄒大娘以前接觸過了,打聽過她的事。她輕輕拽了下鄒大娘,“將你的事和我們王妃說說。”
榮昭看著她,看上去很有興趣知道。
鄒大娘倒不介意別人說她是乞丐,只是臉上換上了愁容,無力的嘆嘆氣,“老嫗原本也是三代同堂,祖上傳下來的手藝,在青城縣開了幾十年的點心鋪,日子過的還算殷實。”
她眼中劃過難以泯滅的傷痛,眉心陡然皺起,“我兩個兒子沒什么出息,但他們還算老實本分,一直在點心鋪里幫忙。老大媳婦生孩子的時候難產,孩子生出來她就沒氣了,老大一直自己撫養著孩子,怕孩子受委屈,也沒找。一晃,就是十四年,我那孫女長的漂亮,老大對她真的是捧在手心的,生怕被人惦記著,走到哪都帶到身邊。”
一瞬,她眼睛通紅,淚水不斷,“也是命,那一次,我們那的縣太爺夫人定了點心,他帶著孩子去給送糕點,就碰巧給縣太爺遇上了。那縣太爺都快五十歲的人了,卻看中了我家孫女,硬是搶了去給他做五姨太。我家老大當然是不肯的,可誰想那縣太爺就活活將他打死,還將我那孫女霸占了去。”
秋水紅了眼,恨恨罵道:“真是畜生!”
榮昭忙不迭問道:“那后來哪?”
鄒大娘擦擦淚,卻也是泣不成聲,哀婉不已,“我家老頭聽了信,當場就昏死過去,再醒來已經是中風不能言語。老二自小和他哥感情好,自然不肯罷休,就往上告他,可官官相護,我們老百姓哪是他們的對手,到頭來反告我們誣告朝廷命官,不但將老二收了監,鋪子封了,還侵占了我們的家產,將我們一家趕了出來縣城。”
“老頭子接受不住接連的打擊,沒了。就留下我和二兒媳婦還有小孫子,我們一路乞討,討到了白馬橋,在城隍廟安頓了下來。后來,又趕上瘟疫,二兒媳婦娘倆都染了病死了,就剩下我一個沒用的老太婆。”
孤鶩拿著帕子給她擦淚,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
榮昭又問道:“那你二兒子哪?”
鄒大娘穩穩情緒,不想在王妃面前失禮,“他還在大牢里,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是生是死。”
氣氛一下子陰翳下來,只剩下沉沉的呼吸聲。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讓人唏噓不已。
秋水機靈的小眼眉一挑,“鄒大娘,你糊涂啊。”
眾人看向她,不明其意。
她走到鄒大娘身邊,扶著她站起來,朝著榮昭這邊使使眼色,“你有這么大的冤情,怎么不伸。現在是老天爺給你機會,就擺在你面前哪。”
鄒大娘愣了愣,直勾勾的看著榮昭,卻難以啟齒。
她不想讓王妃認為她是為了伸冤才給她做這么多的東西。
榮昭擰著眉嗔著秋水,“秋水!”
秋水龕動了幾下嘴唇,道:“小姐,你看鄒大娘多可憐,你就發發善心幫幫她吧。”
鄒大娘心中期盼,但又心存膽怯,木訥的望著榮昭。但一想到她生死未卜的兒子,以及慘死的家人,終于還是鼓起勇氣,往地上一跪,“嘭”一聲,地都跟著顫一顫。
她忍著膝蓋的痛,伏身觸地,“求王妃替我一家討回公道。”
榮昭的目光落在她滿是皺紋的手上,因為天冷,她的手上凍了瘡,甚至有潰爛的痕跡。
孤鶩內心動容,看向榮昭,也道:“小姐,你幫一幫鄒大娘吧,她一家實在是太慘了。”
“你先把她扶起來吧。”榮昭骨子里還是個嫉惡如仇的人,聽了鄒大娘的遭遇早就忿忿不平。但她這性子太別扭,想幫人又不想表現出來,只是捏了一塊蛋奶酥,“別以為本王妃好心幫你,我是看在你做了這些和本王妃胃口的吃食的份上,試一試。”
青城縣縣令是吧,真是不要他的二皮臉,想一株梨花壓海棠,她就讓他這株梨花活不到這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