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的想去絞一絞帕子,可是找了半天,才想起了自己并沒有那件東西。嚇,真是好笑,看電視古裝劇里的妹子都是有帕子的,她就也潛意識認為自己也是有帕子的。
當然前期準備工作她是下足了功夫的,光是拆那些運來的曲奇她就拆的頭疼送貨的師傅不肯幫她運到店里,可憐她在生理期,自己一只又一只箱子搬了下來。孟盈盈和幾個同事在旁邊嬉嬉笑笑的嗑瓜子看熱鬧,還問這問那。她來不及答實在是箱子沉。同事立刻就來了一句:“哎呦,晚晚現在不是我們這群俗人比的了的。”
刺啦一聲,晚晚的手被紙箱子劃破了。同事們把瓜子們掃在廢紙里,又丟在垃圾桶外面,弄起的粉末讓晚晚直咳嗽。
其實二店長和大店長也都再三強調了,要底下的員工們好好配合這次新產品的推出,同事們表面答應的好,可是背地里都是做甩手掌柜的,最后還是要晚晚自己動手,才能落到實處。
晚晚倒是不見怪。她自己找工作時吃了那么多苦頭,明白道德是用來約束自己的,不是用來約束別人的。無論是做人的道德,還是職場道德,都是如此。
小薇就曾經說過:“你得這樣想,這件事兒是你的工作,做成了有收益的也是你,不是她們。她們自然懶得管。”
橘子也是這個意思,而且說的更直白:你好,只有爹媽最開心,旁人未必會開心。
可不是,大家都是站在一個起點上的,但是你突然高出人家一截,是你努力也罷,是你家里有背景也罷,是你運氣好也罷,總會讓旁人心中不快。以前晚晚隱隱約約聽到張嘉欣升職加薪,年底發了多少米面糧油,且寒暑假出去旅游的時候,也是氣哼哼的紀念品店這一年是一分錢也不會多發的,相比之下,她實在是混的慘了點。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她很理解同事的行為。自己這個樣子,怎么好舔著臉說別人?說到底,大家都不是圣人。
所以,就算同事袖手旁觀,晚晚也不埋怨人家。何況又不是所有的同事都這樣。一個新入職的網紅臉妹子就很實心的幫忙來著。晚晚有點后悔,人家剛來的時候她以貌取人,認為“網紅臉”肯定不是什么好姑娘來著。現在看來,濃妝艷抹的未必是壞人,而眉目清秀、不著脂粉的也未必是好人。
幾個學術部的研究院在那里笑著說這說那,最后竟然把話題引到了晚晚身上。其實也不奇怪,因為他們都是在一個食堂里吃飯,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而他們都已經年逾四十,在事業上有了自己一番小小的天地,在看晚晚這樣的孩子的時候,總有一種過來人的怡然。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厲害啊。我們那個時候,哪里懂這些。”
“唉,時代不同了嘛,現在那些手機支付什么的,小孩子們都玩的可溜了,咱們這群老古董呦。”
話里話外,總是一些期許。晚晚習慣了冷嘲熱諷,聽到這樣善意的言語竟然會有點不好意思,低著頭看自己的鞋面。那鞋子是白色的,上面卻繡著幾朵紅色的梅花。晚晚的臉竟然也有點紅了。她從小就泯然于眾人,并不習慣別人的注視和夸贊。
她不知道今天自己的裝扮也很惹眼。更不知道很多人其實是來看他的。她那雙金色的流蘇耳環被拿下來了。頭發只隨便的散著。戎芥特地給她拿了一塊紅色的玉佩來,掛在衣襟上,黑色本就莊重,那玉佩的質地又好,冬天里穿著,有種華貴的感覺。尤其是站在一堆高仿的文物里面,更顯氣質。好像她是從古代穿越來的大家閨秀,正低著頭,不知如何面對這光怪陸離的世界。
晚晚是大家八卦一會兒就散掉好了,他們這樣看著,她倒是有點緊張了。何況美術館那個和她要好的前臺小姑娘也來湊熱鬧。戎芥發來信息,說她推薦的那家三明治不好吃。把晚晚給氣的喲。
9點50了,同事們穿著漢服,該拍照也照完了。而學術部的那幾位專家們終于想起了這是上班時間,都開始計算著要回辦公室,繼續沉浸在學術的海洋中。只是誰都不好意思先開口。都在希望對方能先說出來這把晚晚給急的啊。
可惜看熱鬧的不僅沒有少,還多了。
廣東博物館紀念品銷售處發來賀電。
四川三星堆博物館紀念品銷售處發來賀電。
敦煌莫高窟紀念品銷售處發來賀電。
二店長在那里接著電話和傳真。晚晚數了數,呵!竟然有二十個賀電。莫高窟不愧是財大氣粗,竟然除了賀電還寄來了一箱子的葡萄干。人家的時間掐的和很準啊,快遞小哥查7分10點把東西送到店里。大店長不好意思,就當場把葡萄干拆了分給大家吃。搞得好像是農村人家里終于出了個大學生,父母正在給賀喜的左鄰右舍分糖一樣。
晚晚心里就是這樣埋怨著大店長,完全沒注意這種比喻的毛病大店長平白跨了一輩兒,成了她老子。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店里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晚晚已經分不清誰對誰了,好像瀠珠他們宣教部的人也來了。畢竟這也是宣教部第一弄這種事情呢。
這次的銷售其實主要是從網絡上推廣的,銷售也是在微信里完成的。晚晚真不明白他們都來店里干嘛!看熱鬧啊!
嗯,還真有可能。畢竟博物館里的日子實在太平靜了,或者說,是太無聊了。
毫無疑問,不止晚晚感受了這種壓力。
大店長決定去外面喘口氣。
二店長說要去喝個豆漿。
晚晚驚訝的問:“你不是從來只喝咖啡嗎?”
二店長怒目而視,晚晚趕緊閉嘴。麻利的給人家開門。
只有晚晚和孟盈盈正在盯著掛鐘。其他人都在聊天。
孟盈盈先是欣賞了一下晚晚的包,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同款的ysl背包,覺得還是自己代購的那只更好看一些。
快遞小哥說大概10點整把包送到,所以她也很焦急。
晚晚第一次覺得孟盈盈看著那么順眼。其實她主要是期盼自己的潛在顧客群也像孟盈盈一樣大方就好了孟盈盈是天生的散財童女,一兩萬的包一個季度就要買一個,買不起就開信用卡,怎么著都要買買買的。
10點整,開始售賣,結果真的又觀眾進店來了。
“大爺,我們這都是出售的商品。”晚晚的同事好聲好氣的說,正是“網紅臉”。
一個五十多出頭的大爺斜著眼睛看晚晚的同事。他手上拿的就是那種饕餮紋曲奇。他趁著人多,摸走了最上面那盒,塞進破破爛爛的提袋里,然后飛快的就走出店去。晚晚的同事看到了,快步追上去。那大爺看上去頭發花白,竟然走的比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還快,同事好不容易把人攔在了門口。
“網紅臉”好聲好氣的說著。大爺卻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
“嘛商品,博物館里的都是免費的,向市民免費開放的。”大爺把拳頭虛握,在晚晚的同事面前晃了一下。同事趕緊躲開。這種混不吝,要真動手,吃虧的是她自己。
“網紅臉”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個歲數的大爺,沒人敢惹,他要是往地上一躺,說自己心臟不好受,那就不是一盒曲奇的問題了。這是個社會問題,沒法子。
其他同事并沒有要上前幫“網紅臉”的意思。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頂著這么張臉,還成天身上不是渾身不是tiffany就是lv,能是什么好東西?
晚晚踮起腳尖,看清情況,有點急了。
阿玉倒是伶俐,跑去找博物館的保安師傅。
“一盒曲奇,你送人家不就完了?”保安掏著耳朵,用手緊一緊臟不拉幾的皮帶,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他可不傻,一個月就掙2000多塊,他可不想和這大爺起沖突這一看就不是善茬。
好幾個同事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而圍觀的人卻不知該怎么是好。
晚晚拎起裙子的一腳,打算過去,結果就在這時…
“哎呦,這怎么回事啊?”一個胖墩墩的、笑容可掬的阿姨過來了,“晚晚啊,阿姨來看看你。”
那位阿姨倒是笑容滿面,晚晚見了她,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可不就是張嘉欣的媽媽?毫無疑問,后面跟著的,就是張嘉欣了。
張嘉欣是隨母姓的。她媽媽也姓張,名叫張苑琪。
關于張嘉欣和晚晚的恩恩怨怨,確實需要好好理一理。這些事兒啊,寫成長篇小說是做不到的,但是寫出了幾萬字的短篇卻也足夠了。
張嘉欣是晚晚從小到大的鄰居。而伴隨“從小到大”這個詞的,通常不是“親密無間”,就是“恨之入骨”,總沒有一個“相安無事”。
起碼張嘉欣對晚晚,絕對屬于后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