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執行死刑的那天,恰好也是薇婭離開s市的那天。這個城市的夏天來的有些遲,燥熱的暑氣似乎一直到現在才氤氳起來。
在s市飛機場附近的一家茶餐廳里,薇婭正出神的看著落地窗外的風景。其實落地窗外沒什么好看的景色,只有一對正在吵架的小情侶。
男孩看起來有些生氣,他將臉別向一旁,一雙清澈的眼睛里有了些怒氣。而站在他對面的女生卻紅著眼睛,手不停的想去抓男生的胳膊。
這對情侶看起來并不像是什么有錢人,他們穿著最普通的白t恤,腳上套著帆布鞋。兩個人的臉上都有一股青澀的學生氣,那是還沒被社會磨礪過的純真。
兩個人看上去應該是在鬧別扭,又或者是男孩子生氣,而女孩子在哄他。一開始男生還對女生愛搭不理,但后來,禁不住女生的軟磨硬泡,竟然主動抱住了女生。
隔著玻璃窗,薇婭似乎看見了男孩子那雙清澈的眼眶紅了起來。在這一瞬間,她的鼻子也沒來由的酸了。
一切簡單而又平靜的幸福看起來唾手可得,可卻又難么難得。如果所有的情侶都能終成眷屬,這個世界上怕是也不會有那么多癡男怨女了吧。
這么一想,薇婭的心里突然又釋懷了。有個人住在心里的感覺似乎也不錯,起碼她不是一個人在路上。
“在看什么呢?”林清清也注意 到了薇婭出神的目光。她安靜的側臉少了一些戾氣,整個人看上去更溫柔了些。
今天的薇婭沒再穿她的黑色皮衣,而是換上了一件簡單的粉色格子的襯衣,搭配著一條淡藍色的背帶褲,竟然還有幾分青春的感覺。她脖子處系一一條同色系的絲巾,擋住了那道淡紅色的傷口。
那些事雖然至此都已經塵埃落定了,但卻仍舊有些東西留了下來。就像是薇婭脖子處的傷口,也像是她心里的那根刺。
回頭看著林清清淡淡一笑,薇婭回答道:“看那對小情侶呢。”她語氣之間難掩羨慕。“相愛并且還能擁抱的人,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這句話一出口,林清清就知道她又想起了魏巍。“他一直陪著你呢。”她開口安慰道。
譬如以后的歲月還長,你一定還會遇到另外一個人之類的話,林清清也不是不會說。但她同樣也明白,對于她和薇婭這種用盡了力氣愛一個人的人來說,再愛上另外一個人的可能幾乎微乎其微。
有一個人曾經是你灰暗日子里的光,他曾經出現并且照亮過你,你的腦海里就已經深深的刻下了那張臉。
從今往后,不管再有別人出現,還是那道光突然消失,心里的那道印子都不會再消失了。它就那么存在于那個地方,不死不滅,寂靜生長。那個東西叫做思念,也叫。
“我知道。”薇婭露齒一笑,然后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這咖啡真苦。”她搖搖頭感慨道。
到底是咖啡苦還是往事苦,她都已經分不清了。總之現在,她終于要對這個待了幾十年的城市揮手說再見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走了。”薇婭從卡座上站起身,然后推出了自己的箱子。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林清清也站了起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有些人既然有相遇的那一天,就必然會有分開的那一天。“我送送你吧。”林清清突然有些傷感。
離別真不是一個好詞,這一次說了再見,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是那年那月,也不知道會是多久遠以后的遙遙無期了。
兩人走到門口,薇婭突然伸手擁抱了一下林清清。“這么久以來,真的謝謝你,也對不起。”沒有哪一刻,她會比現在更加真心誠意了。
以前的那些事確實是薇婭對不起林清清,她深知自己不應該嫉妒林清清,也不應該明里暗里算計她。但那些事,終究都過去了。
“好好的。”林清清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出去以后照顧好自己,什么時候再回來了,一定要記得聯系我。”
真到了要離開的時候,那種感覺分外強烈了。林清清抓著薇婭的肩膀,心里涌出了一股酸澀。
她的記憶已經全部回到了這具身體里,關于在北京集訓的事情,關于第一次見到薇婭的時候,她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還有兩人一起走臺的時候,這個女人對她的不屑一顧。再到后來,薇婭找她幫忙,兩人冰釋前嫌。
人與人之間的回憶竟然能有這么多,不知不覺之前,好像就已經構筑了一座高樓大廈。
“我會的。”沖林清清揚起了一個明媚的笑容,薇婭就揮了揮手。“不用送了,就到這里吧。”說完了這句話,她瀟灑的轉身離開,然后沒再回頭。
分別的時候,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回頭。一旦回頭,就會萌生出各種不舍。所以越是在這種時刻,就越是要恨下心來直接扭頭走開。
一直往前走著的薇婭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那張銀行卡,她會時時刻刻把這張卡帶在身上,就像是魏巍一直陪伴著她一樣。
那天醒來之前,魏巍曾經將她帶到了一個夢境里。在那個夢境里,他告訴薇婭自己有一張銀行卡是留給她的,也告訴薇婭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現在薇婭在福利院魏巍的房間抽屜里找到了那張銀行卡,也即將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替魏巍走遍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此刻的林清清看著薇婭的背影,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羨慕。其實這也算是一種幸福吧,既然不能圓滿,那我就替你看看這個世界。
露出了一個笑容,林清清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打電話給歐遠瀾。“遠瀾,我現在在解放路,你來接我好不好?”她撒嬌著說道。
“好。”雖然不知道林清清為什么會突然打電話給他,但歐遠瀾卻不假思索的答應了下來。
“那我就在路口的那家茶餐廳門口等你,我哪里都不去,就在這里等你。”她甜甜的笑著說道。掛了電話抬頭看了一眼今天的陽光,她才發現原來夏天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