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手里的皮箱,歐遠瀾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只船。站在甲板上的素雪的長發被風吹了起來,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
看著曾經的愛人如今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只身涉險,素雪只覺得荒涼。輾轉到了今日,她竟然還不如一個林清清了。
曾經那么愛她的歐遠瀾如今眼底卻再無半點留戀,就連歐盛淮現在也只將她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這么想來,素雪不覺悲從中來。
終于走上了船,歐遠瀾和素雪面對面站在甲板上,兩人什么話都沒說。起先只是互相凝望著,眼底的那一片深潭就像是冬天的貝加爾湖面一般,寒冰千里,凌冽不至。
后來不知怎的,素雪突然別過頭去,她不敢再多看一眼。走到如今這一步,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開船。”一聲令下后,這只小船搖搖晃晃的朝著江中心的沙島上開去。
一般江水一路奔流至此,早就裹挾卷帶了大量泥沙。待到中下游地區入海口處,水流較為緩慢,攜帶的泥沙沉積,也就形成了河口三角洲。
秋冬季節不再是降雨的旺季,河流水位下降,那些在河底淤積的泥沙露出水面,在江流中間變成了沙洲。
此時這只汽船開往的方向恰好是江中心最大的三角洲地區,因為面積狹小,水土肥沃,那里倒是生長著不少植物。這個季節植物雖不繁茂,看上去卻也還有星星點點的綠意。
“你就不問問為什么要在那種地方交易嗎?”素雪扶著甲板上的欄桿,聲音里帶著一絲得意。
這些問題不用問歐遠瀾心里也明白清楚,此時尚且不明白的人其實是素雪。“為何要問?”他淡淡的回答。
這個人一向如此淡定自信,素雪現在似乎都要習以為常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又忍不住提起了曾經。
那個時候的歐遠瀾還沒有這么一張不動聲色的臉,雖然他比同齡人都要通透明了的多,卻仍舊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
那個少年會會在她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抱住她,會一遍一遍的問為什么,會用笨拙的方式表達著愛意。
然而現在,眼前這個成熟的男人總是捉摸不透。他好像從來不問為什么,他只談條件,只說結局。
“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歐遠瀾不客氣的回答道,眼神卻并不落在素雪身上。
這話幾乎讓素雪啞口無言,她生命最純白的一段時光大概就是小時候了。那個時候父母尚在,她是城堡里潔白無瑕的公主。
作為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依然是心地善良悲天憫人的存在。所以當她看見年少的歐遠瀾被人孤立被人欺負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的忍不住沖上去保護了他。
再后來,家道中落,母親去世,繼母進門。一系列的變故讓素雪迅速的成長起來,她開始懂得金錢和權力這些曾經讓她不屑一顧的東西如今有多么重要。
不是所有的長大都是美好的,有歐遠瀾這樣被迫獨當一面的,也有素雪這般在成長的洪流里丟失自己的。然而最終,他們都不再是曾經的模樣了。
“如果你知道今天出現會付出多么大的代價,你還會來救林清清嗎?”素雪還是狠不下心來將這個男人置之死地,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就只想回到他身邊。只是后來,這種泡影幻滅了,她才最終走到了這一步。
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歐遠瀾并不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必須來。”他的聲音低沉。
在這個世界上,林清清算的上是那個唯一能給他溫暖的人。如果她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對于歐遠瀾來說,也不過是一顆行星罷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素雪別過臉,悄悄擦掉了眼淚。她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船卻已經停泊了。
“素雪小姐,船已經靠岸停好了。”一個壯漢走上前來說道。
輕輕點了點頭,素雪恢復了一臉的冰冷。“去看看今天交貨的人來了沒。”她吩咐道。
手下的人領命離開,歐遠瀾試探的問道:“什么交易非得在這里進行?”他陰沉的目光里帶著素雪看不明白的深意。
“我也不清楚,歐爺爺只說這是境外運過來的很重要的一批貨,要謹慎交易。”素雪邊往甲板另一端走去,邊對歐遠瀾說道。
看她這個樣子,歐遠瀾心里也就確定了。歐老爺子一定沒告訴他們實情,否則任憑素雪有天大的膽子,都不敢來跑這趟交易。
拎著手里那口黑色的皮箱,歐遠瀾跟著素雪往船下走。經過船艙的時候,他的余光落在了艙門上。盡管他心里很清楚,林清清和辰辰極有可能就在這個船艙里,但他也明白,現在還不是時候。
沙洲上有一個燈塔,需要一直穿過雜亂生長的植物走到頂上才能看見。夜色越來越濃重,夜晚的江面上起了一層水霧。橘黃色的燈塔在霧氣中一閃一閃,看起來如同在夢里一般。
這個地方本來就沒什么人來過,一條小路更是因為被肆意生長的植物遮擋住了,所以看起來格外難走。
沒想這么多的素雪今天還穿了雙細高跟鞋,此時在這種路上行走,根本保持不了平衡。
所以在一腳踏空之后,素雪直接摔在了地上。膝蓋磕在小石頭上,疼的她瞬間就飆出了眼淚來。
正走在素雪身后的歐遠瀾本打算冷眼旁觀,卻不忍想起了小時候自己摔倒被她扶起來的畫面。于是下一秒,他還是伸手將這個女人拽了起來。“還能走嗎?”他的語氣冷冷的,沒什么溫度。
含著眼淚搖搖頭,素雪回答:“估計是扭了,好疼。”她低頭想要看看自己的傷勢,奈何在一片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見。
“你過來背她。”隨手指了個壯漢,歐遠瀾的安排道。
面對著素雪在黑暗中發著光的眼神,歐遠瀾選擇了視若無睹。他可以扶起她來,但更加親昵的舉動卻是怎么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