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的舟車勞頓,林清清終于在Y市的火車站下了車。跟著人群往外涌的時候,她心里忽而生出一種寧靜。
似乎只有在這樣的清晨,周遭全部都是陌生人的時候,她才能徹徹底底的忘記那些悲傷的事情。縱然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全中國的火車站似乎都一個樣,熙攘,擁擠。因為這是一趟夜行的火車,所以大部分旅客的臉上都帶著晝夜奔波的疲憊。
火車站口有等著拉客的黑車司機,有推著小車擺攤的早餐店老板。這里活像一個集市,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然而林清清穿梭其中,臉上一點神色都沒有。她如同一個修道院里走出來的清心寡欲的修女一樣,既不往餐車上張望,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徑直的穿過喧嘩的出站口,她憑著記憶朝著公交車站臺走去。以前雖然一連跟著江暖在這座城市過了四個年,但這還是第一次,她獨自一人回來這里。
所幸Y市并不算是一個多么發達的城市,所以整整一年過去了,這里的交通線路并沒有多么大的改變。
盲目的坐上了公交車,林清清這才開始擔心起來。她什么都沒想,什么都沒打算,只是不想在S市待了,又恰巧有個正當理由,所以便說走就走了。
然而現在想想,她的突然到訪似乎是有些奇怪。她本可以一通電話解決這個問題,然而眼下卻親自過來,似乎有些大題小做了。
到了熟悉的樓下,林清清又開始踟躕猶豫了。她沒直接走進小區,反而先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
雖然到訪的突然,她作為一個晚輩也不能兩手空空的就去拜訪長輩。整何況一直以來,江家父母待她極好,甚至有時候還會讓江暖從家里捎帶些年貨給她。
如此恩情,林清清只能默默記在心里。他們對于林清清來說,只是朋友的父母而已。但這份情意,卻教她動容。
前前后后買了一箱牛奶外加一大包亂七八糟的水果,林清清才拎著這些東西出了超市。
剛走到超市門口,她突然改了主意,決定還是先給江家父母打個電話提前說一聲比較好。萬一要是撞見人家有事,那可就不湊巧了。
正當她掏出電話的時候,對面的馬路上突然出現了三個人影。不知道是林清清眼拙還是這條馬路太過寬廣,她竟然覺得那三個人就是江家父母和江暖。
此時正值上下班高峰期,車來車往,汽車鳴笛的聲音不絕于耳。幾輛車晃了過去,林清清眼前那三個熟悉的人影已經消失在了馬路對面。
難道真是她看錯了?帶著一種疑惑,她撥通了江伯父的電話。手機聽筒里的忙音響了許久,一直到快要掛斷的時候,才被人接了起來。
“清清啊,怎么啦?”江伯父熟悉的和藹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了出來。
人在脆弱的時候真是聽不得任何有溫度的聲音,這一點林清清感同身受。那些在S市所遭受的委屈,此刻一聽見江伯父熟悉的聲音,竟然全被勾了出來。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不想讓江伯父聽出她聲音里的異樣。“江伯父,暖暖回來了嗎?”她問道。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繼而回答:“暖暖沒在家啊,她不是在S市嗎?”江伯父的聲音里也帶了一絲疑惑。
聽到這里,林清清忙點頭贊同。”對,暖暖是在S市,她托我來看看你們呢。”找了個順理成章的理由,順便也掩蓋了自己此行的真實目的。
江家父母已經老了,況且這里面他們也算是為了江暖那個不省心的丫頭操碎了心。所以既然江暖沒回家,她也就暫且先不提這件事,免得兩老擔心。
“哦,這樣啊,我和你江阿姨在家呢。到了告訴我們一聲,我讓你阿姨給你做好吃的!”江伯父的笑聲隔著手機傳到了林清清的耳朵里。
有時候林清清真是羨慕江暖,她有個那么溫暖的家庭,有那么好的父母。而那些東西,是她永遠都可望不可即的。
“嗯。”應答了一聲,林清清趕緊掛了電話。她怕再遲一步,自己的眼淚會忍不住奪眶而出。
縱然羨慕江暖,但林清清也知道,那個溫暖的家是別人的,不是她的。所以她不可能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別人父母的溫情。
出現在那扇老舊的防盜門外的時候,林清清緊張的搓了搓手,繼而才摁了門鈴。
在那扇門打開之前,她就已經提前擺好了一個笑臉。無論如何,她今天的情緒都不能失控。
“清清來啦!”江伯母開了門,一邊熱情的將林清清拉進去,一邊看著她手里的東西埋怨。“你說你這個孩子,來就來嘛,還提東西做什么!”
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樣,江家父母也總是嫌林清清太客氣了。每年跟著江暖回家過年,她總是會買些東西聊表心意。但每當這個時候,江伯母就會埋怨一番。
帶著幾分尷尬的笑容,林清清搖搖頭說道:“這些都是暖暖托我買的,江伯母要罵就罵暖暖好啦。”她佯裝輕松的說道。
“你們這些孩子啊,都不讓人省心。”江伯父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走了出來,他接過林清清手里的東西,笑呵呵的說道。
一番寒暄過后,林清清就開始幫江伯母準備午餐。在狹小的廚房里,她邊蹲在地上擇菜,邊同江伯母閑聊。
把一顆白菜剖開之后,再一片一片的撕開放進了菜籃子里。“伯母,你們上午有去超市嗎?”林清清突然問道。
正在往鍋里放油的江伯母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油壺里金黃色的菜籽油流了下來,白色的地磚上立刻出現了一攤油漬。
“哎呀!”江伯母叫了一聲,急慌慌的拿手邊的抹布去擦地上的油漬。
幫著擦凈了地上的油漬,江伯母才回答林清清剛剛的問題。“上午我和你江伯父一直在家呢,哪兒都沒去。”她說完,又背對著林清清炒菜去了。
盡管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但林清清也沒多問了。”哦,這樣啊。”她喃喃的說道,繼續擇著手里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