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行人在禹州與戎陽交界處的一處小鎮住下。
鎮子不大,卻是通往江南的必經之路,此處客棧比較簡陋,客人卻是很多。
夜錚下了重金才包下整間客棧,點了這里最好的飯菜,文臻卻是嫌棄油膩,拒絕食用,悻悻回房去了。
沐挽裳知道,這是女兒家再耍小性子,想要引起聿王的關注。
軒轅罔極見沐挽裳一雙流波妙目流連著文臻的背影,她的那點小心思她又豈會算計不到。
江南之行帶上表妹文臻卻是有很多不便,卻又礙著外祖翁的面子,沒有將她趕回京城。
自古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難怪要將女人與小人相提并論,為了讓文臻一路上安生些,也為了讓文家安心,由沐挽裳出面解決問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想辦法查出江南官商勾結,查出朝堂貪腐的所有罪證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暫且放在一旁。
冷冷的睨了沐挽裳一眼,欲擒故縱道:“別多管閑事,只做好你分內的事情。”
軒轅罔極丟下冷言冷語便離開了,李舸跟在軒轅罔極的身后,賬冊的事情她也幫不上忙,只是叮囑沐挽裳不要強撐,身體要緊。
沐挽裳住在二樓的地字兒一號房,房屋很樸素,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床榻也不寬敞,僅能夠容納一個人,宴玖便住進了沐挽裳隔壁的房間。
沐挽裳正在翻看賬冊,江南的牙行異常的興盛,醫藥、牲畜、古玩玉石、甚至奴隸買賣也要通過牙行,牙行從中賺取中介費用,其中可以做手腳的地方甚多。
而江南的財政也主要集中在五個比較大的家族,白家為首,其次是慕容家沈家孟家以及江家。每個家族都有自己所壟斷的家族產業。
行商總會盟主多半會在這五家之中選出,如今的盟主是白家家主白圣歆,沐挽裳很好奇聿王是如何坐上盟主的位置?
即便聿王有著商會盟主的身份,想要在短短的時間內查清楚賬冊,若是沒有太子府中流出的賬冊做引子,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是從海量的賬冊中篩選都需要巨大的人力和財力。
門口傳來幽幽的開門聲,宴玖手中提著包裹走了進來,見桌子上擺滿了賬冊,將包裹放在了榻上。
“沐姑娘,這里面是為姑娘準備的點心,姑娘晚上若是餓了,暫且對付一下。宴玖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情盡管開口。”
見那包裹內的點心,沐挽裳想起了文臻,她晚上可是什么東西都沒有吃。
被那香薰迷暈了倒是因禍得福,當初并不知道聿王與文家的婚約,一直認為是文家小姐一廂情愿,如今想來倒是自己霸占了人家的身份。
既然兩人有婚約,她不過是個局外人,要盡快解開兩人的矛盾,她的日子也能夠輕松些。
貿然前去怕是不好,思及此,“宴姐姐,我不餓,還是上樓送給表小姐,她晚上沒有吃東西。”
宴玖向來與文臻八字不合,文臻也沒有沐挽裳容易相予,錦兒不再文臻就將她當做奴役一般使喚。
“送去了,都被丟了出來。不過是鬧給王爺看的,看她能夠撐多久。”
這倒是提醒了宴玖,“不然我在這里陪著你好了,你的心軟保不準半夜跑出去給她送東西。”
沐挽裳唇角噙著笑意,既然被人道破心思,不如光明正大的去,也免得宴玖誤會與她再生嫌棄。
“宴姐姐不想為王爺分憂嗎?那表小姐如此一鬧,憂心的還是王爺。我有辦法,只要宴姐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保準她一路上不會鬧脾氣。”
夜靜闌珊,沐挽裳一手提著包裹,一手提著燈籠,上了二樓的樓梯,遠遠的見著二樓天字號房間的燈還亮著,那是聿王的房間。舸的房間已經熄了燈,應是睡了。
沐挽裳躡著步子朝著文臻的房間而去,房間的燭火還亮著,文臻一個女孩子獨自一人自然是不敢睡。
房間內,文臻蜷縮在榻上,明滅的燭火泛著昏黃的光,爐火早已熄滅,冷冰冰的,房間破敗透風,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錦兒又不在身邊,她睡不著越想越害怕。心中怨恨,表哥有宮苑華府不住,帶著人跑到這種地方受苦。
“咚咚咚!極輕的叩門聲,嚇得文臻蜷縮在榻上,用被子蒙住頭不敢應答。
“表小姐,是我沐挽裳。”
原本心中充滿恐懼的文臻,聽到門外沐挽裳的聲音,心中所有的怨恨和不滿紛紛涌溺而出,從榻上躍起,拿起了桌子上挑燈的釬子。
深更半夜,這是她自己送上門來,劃花的臉看她如何勾引表哥,直接奔著門口而去。
打開房門,卻是不見人影,“給我出來。”
沐挽裳又不是傻瓜,保不準她會出手,借著燭火見著她手中的利刺兒。
“你若傷了我,王爺哪里也不好交代,先將你手中的東西放下,咱們好好談談。”
“你不過一個舞姬,沒什么和你談的。”
文臻向來看不起她的出身,殊不知她曾經也是五大家臣的后裔。
“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不是王爺,咱們不是敵人。”
沐挽裳的話讓文臻迷惑,沐挽裳卻是倏然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打落她手中的銳器。
將她推自門內,直接關上房門。”
文臻差一點被她推倒,沒想到沐挽裳看上文文弱弱的力氣還蠻大的,這也要多虧了聿王罰她去拉磨。
沐挽裳也不和她多費口舌,直接亮出底牌,“你先別動,我的心上人是舸。我也是從今天才知道你與王爺的婚約,我絕對不會插手你們夫妻的事。”
文臻錯愕看她,何時她與新羅的世子鬼混在一起。
“你不是太子派來的細作”
“卻是如此,我身中蠱毒,是殿下幫忙解毒,更舍身相救。與王爺不過是逢場作戲。”
文臻遲疑瞳眸看她,“不,你在王府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樣?別以為我會信你,你個細作!”
沐挽裳見文臻不相信她的話,也有些急了,“我說過,是因為今天在馬車上聽到了表小姐與王爺的談話,方才知道那個婚約。當初那般對表小姐,全因表小姐頤指氣使,打了我的妹妹。”
情勢的突然轉變,讓文臻很是迷惘,究竟該不該聽面前女子的話。
“裳!我可以進來嗎?”門口傳來李舸的溫潤的聲音,他在門外已經聽了許久。
沐挽裳眸中欣喜,他來的正是時候,將房間的門打開,“舸,快進來。”
李舸推門而入,臉上燦起溫和,開口替沐挽裳解釋,“阿裳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文臻見兩個人眉眼間掩藏不住的脈脈情意,早先怎么沒有見到,難道是自己將心思都用在了表哥身上。
“你們真的是一對。”
“當然了。所以見著表小姐賭氣不吃東西,實在有些犯傻。”
“你敢罵我傻!”
沐挽裳不過是陳述事實,旋即將手中的包裹遞了過去,“既然已經知道事實,這里面是糕餅,表小姐沒有用晚膳一定餓了。”
李舸知道文臻定是疑心的,取了銀針在每個糕餅上面試過,取了一塊放入口中。
“沒有毒的。”
文臻將信將疑看著兩人,接過她手中的包裹卻是沒吃。
“那你為什么每天和表哥在一起,乘坐一輛馬車。”
“白日里你也見到了,我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幫助王爺處理一些公務。幫助王爺,就等于幫助舸早日回到新羅啊!”
費了些口舌,終于讓文臻相信,兩人是有私情的。
沐挽裳同李舸離開文臻的房間,提著燈籠朝著樓梯口而去。
兩人也有些時日沒能夠好好的說說話,于是坐在了客棧的樓梯臺階上。
吹滅了燈籠,沐挽裳靠著李舸,看著周遭茫茫的黑夜,有些埋怨,“你既然知道王爺與文家的婚約,為何不告訴我,我也將這掛名的王妃早些還給她。”
“舸一直認為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沐挽裳心中了然,李舸畢竟是男子,男子三妻四妾,卻是平常。更何況他們都是皇子。
最憧憬的便是遇到像父親那般專情,一輩只愛母親一個人,無奈舸也是皇子,一想到要和三千個女人搶一個男人,不覺愁云彌散,女人也是有私心的,她并不怪文臻那般對她。
“在想什么?手心這么涼?”
“沒什么?”
李舸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舸不是濫情的男子,父王也是個癡情男子,否則也不會娶了我的母親,如果父王只有母后一名妻子,或許就不會有嫡庶之爭。舸也不會遠離故土。見慣了后宮女子爭斗,舸只愿得一人心暮雪白頭。”
沐挽裳抬眸凝視那雙溫潤的眸子,暗夜里看不清輪廓,卻依然能夠感受到那眸中的澄明宛如春水寧澈。
“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可以發誓,李舸若是......。”
沐挽裳忙不迭捂上她的唇瓣,“我信你。”
軒轅罔極就站在遠處,暗夜中幽芒劃破夜空,正注視著兩人偎依的背影。
暫時還不能除掉他,“李舸!等本王收拾完太子,下一個就輪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