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間夜色籠罩,原本白日里還算晴朗的天氣,驟然間下起雨來,沉悶的雷聲響起,為初秋的天氣再添幾許寒涼。
一夜風雨后,空氣中彌散著薄薄的水霧,整座尚陽別院籠罩在萌蒙蒙霧色之中。
宴玖一早踏著薄霧送來了姜湯。
沐挽裳的身子經過兩日的調養已經完全好了,見宴玖推門而入,睫毛之上凝結一層白霧。
“這天氣愈發的冷了,姜湯還熱著沐姑娘趁熱喝。”
一早就不見妹妹沐挽歌,身邊一直都是宴玖在照看,別看宴玖粗枝大葉的,還是蠻細心體貼。
“宴姐姐這霧氣太重,看你的身上都濕了,選一件衣衫為你換上。”
宴玖忙不迭推辭,有些尷尬撓頭道:“不不不!那些女子的衣衫我穿不慣。我一會兒用內力很快就干了。”
沐挽裳上下打量著宴玖,她的皮膚白皙,五官清秀,與尋常的蠻胡人還是有區別的,她整日里一身男裝打扮,行為舉止和男人無異,難怪夜護衛一直將她當做男子看待。
沐挽裳上前拉住她緊窄的衣袖,“宴姐姐不是答應教我武功,一會兒薄霧散去,外面朗日昭昭,咱們去花園如何?”
宴玖卻是答應了教她武功,畢竟是女子基本的防身術還是要得。
“好!快將姜湯喝了。”
沐挽裳將姜湯端在手中,眉目流轉,細作思量,故意將手中的藥碗傾斜,一碗姜湯全部潑在了宴玖的衣襟,淋了個通透一滴不落,還冒著白霧。
沐挽裳掩口嬌笑道:“瞧瞧,這下宴姐姐是不想換也得換了。”
宴玖知道她是故意的,見她心情大悅,宴玖本不喜打扮,大女子的衣衫繁瑣穿出去無法見人。
“真是拿你沒辦法,可惜了一碗姜湯。”言語中甚是無奈。
宴玖一早起來為她熬姜湯她感激。平日里都是宴玖在為她梳妝,沐挽裳是真的很想報答她,這一次沐挽裳要將宴玖打扮得美美的,夜護衛見了定會對宴玖有所改觀。
琉璃美眸在眾多華服之內搜尋,宴玖不喜歡暴露華麗的顏色,沐挽裳為她選了一件水藍色的長裙。宴玖是習武之人她的腰身比尋常女子更加的緊致挺拔。沒有長而華麗的裙擺,沒有繁復的花紋,簡單素雅很適合她。
“素色的衣衫穿在姐姐身上很適合,比那玄色的護衛服裝好看多了,姐姐也是個美人胚子呢。”沐挽裳毫不吝嗇的夸贊道。
宴玖輕笑她是很有自知之明,“沐姑娘休在取笑我,我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只要一說話就都露餡了。”
宴玖說的確實如此,氣質還是需要自幼培養的,她隨性慣了,一時間是很難把持得住。
“姐姐只要記住,笑不露齒,走路的姿勢步子不要太大。”
沐挽裳簡單的為她梳妝,知道宴玖不喜歡繁復的飾品,只為她斜斜的插了一直蝶戀花的簪子。
俗話說人靠衣衫馬靠鞍,靜若處子的宴玖梳妝之后,完全看不出是蠻族人,倒是哪家高門深院子里走出來的大家閨秀。
秋日暖陽,薄霧散去,沐挽裳同宴玖在花園中散步,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賞析婉約景致,整個人的精神都豁然開朗。
“看,那亭子里的可是王爺與世子殿下。”
宴玖遠遠的見著湖心亭內有人在下棋,最近兩日沐挽裳一直足不出戶,她還沒有整理好思緒,該如何面對聿王。她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聿王已經掌握了賬冊,定會想辦法除掉太子,或許她會離開,找一個秋娘無法找到的地方,慢慢的等待,等待看著太子和裴家的下場。
在此之前,她想要報恩,想要撮合宴玖與夜錚,那樣她的心里面也安心了。
再有兩日就是皇上壽宴,京城內各方勢力已經聚齊,各自明爭暗斗。
兩人卻在亭子里悠閑的下棋,夜錚眸光四顧時刻注意周遭動靜,眸光越過遠處一身鵝黃色身影,落在了那藍色欣長身影,那女子纖瘦秀麗極為熟悉,眸中閃過一絲訝異,那女子竟然是宴玖。她何時換上了大女子的華服,見慣了她男子裝扮,此時那身藍衫尤為刺眼。
軒轅罔極發現異樣,抬起如幽雙眸看向夜錚定立不動,眸光順著他的眸光朝花園內看去,落在了沐挽裳的身上,兩日來湯湯水水卻是養人,皮膚白凈清透,一身鵝黃,只是很簡單的樣式,顯得嬌俏玲瓏。
她身邊的女子不是宴玖嗎?怎么會如此裝扮,難怪夜錚會如此反應。
李舸也循著眸光看去,唇角揚起優美的弧度,聲音寧澈而溫暖,“看來沐姑娘的身子已經好了。”
軒轅罔極斂起眸光,“夜錚,將她們兩個帶過來。”
“是!”
夜錚幾個跳躍,落在兩女身前,眼神怪異的看著宴玖,不是她不漂亮,是很不習慣,他更習慣男裝的她隨意灑脫。
“沐姑娘,王爺請兩位過去。”
沐挽裳眉目凜然,他可還記得兩天前聿王對她做了什么?
“夜護衛,你告訴王爺,我不想見他。”
宴玖并不訝異沐挽裳的回答,發生那樣的事,她如此表現也不為過,“夜錚,你先去回王爺,我再勸勸她。”
卻不想夜錚主動將宴玖拉到一旁,“阿玖,你不會以后都這樣打扮?還是換回以前的衣衫吧!”
見夜錚臉上的尷尬,宴玖覺得很可笑,故意在他身前轉了一圈,“難道我這樣不好看嗎?”
“不是,總之換回去,做回原來的你就好了。”
夜錚害怕宴玖的不依不饒,匆匆的離開。
沐挽裳見夜錚落荒而逃,巧笑嫣然,拉著宴玖離開,心中卻是竊喜道:“宴姐姐,夜護衛心中還是有姐姐的。這樣就算我離開了,也放心了。”
宴玖訝睜靈眸,很是訝異道:“沐姑娘要走!”
“嗯。我想帶著妹妹離開這里。”
沐挽裳回到臥房,見沐挽歌獨自一人在房中撫弄琴弦,那琴音沉悶似乎有心事。
沐挽裳就覺得沐挽歌這兩日有些怪異,“妹妹可是有心事?”
一早崔扈前來送琴,她害怕姐姐知曉那日她在門外,叮囑了崔扈幾句。
“不過是出去走走,姐姐不也是同宴姐姐一同出去了。”
沐挽裳本想問她愿不愿意同自己離開,還不知聿王的反應,稍后再同她講。
剛剛她是故意透露自己要離開,沒有宴玖的幫助她們是躲不過太子的人。聿王知道也無妨,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留在身邊也是沒有用的。
宴玖同情沐挽裳的遭遇,她還是王爺的護衛,難得有了姐妹相伴,并不希望沐挽裳離開。
宴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找聿王,此時聿王正在處理從禹州送過來的公文。
宴玖還是覺得換回男裝比較自在,見夜錚站在門口,眸光上下打量著她,
“怎么不認得了。”
夜錚冷顏尷尬轉身,挖苦道:“還是這樣順眼。女裝真的很難看。”
聽得她的挖苦,真是難得他也開始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心中還是有一絲欣喜。
無需通傳宴玖推門而入,軒轅罔極已然在批閱著手上的公文,“什么事?”
“王爺,沐姑娘想要離開。”
軒轅罔極突然停下手中的筆墨,這個女人身上的蠱毒還沒解,難道再耍什么花樣?
“她是故意的說給你聽的。”
“應該不是,發生了那樣的事,宴玖覺得沐姑娘是真的想離開。”
軒轅罔極攝入魂魄的黑眸一怔,旋即冷笑道:“想逃嗎?既然招惹了本王,豈是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夜寒風冷,冷月無聲,沐挽歌早已睡下,沐挽裳卻是無法入眠,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一道玄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沐挽裳只覺得血液滯凝,寒意從毛孔內透進來,流向四肢百骸。
“王爺,這么晚了,你來做什么?”那日情形歷歷在目,聲音帶怒,強迫自己鎮靜,手心以噙滿了汗。
軒轅罔極凜然而立,漆黑的鳳眸,趁著筆直高挺的鼻梁,淡薄如刃的雙唇微微揚起。
“聽說你要離開。”聲寒透骨。
沐挽裳忙不迭去看榻上的沐挽歌,生怕她知曉賬冊的事,見她沒有絲毫反應,應是被封了穴道。
宴玖果真將自己要離開的消息告知聿王,“我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王爺留下我又有何用?”
軒轅罔極陷犀利眸光劈開暗夜,探尋的眸光在她清媚臉上掃過,此女身上的蠱毒還未解,血海深仇還未報,不相信她想真的離開,不過是欲擒故縱罷了。
“敢不敢跟本王去個地方。”
沐挽裳錯愕,曾幾何時自己也同他說過同樣的話,深更半夜聿王要帶自己去哪里?
那日情景歷歷在目,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可以拒絕嗎?”
這個女人膽敢拒絕,滿眼的警惕,聲音也是極冷的,“你覺得你可以拒絕嗎?”
薄唇微掀,指尖已經抵在她的肩頭,沐挽裳頭向一側傾倒,暈倒在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