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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一章 至死無憾(二)

  段長歌的一席話讓白寒煙漸漸放棄了掙扎,無力的垂下雙手,抬起一雙水漾的美目,凄凄的看著他,喃喃的重復著這幾個字:

  “雖至死而無憾,雖至死而無憾…”

  這六個字像一道溫泉緩緩流淌在她心尖上,讓白寒煙臉色的也逐漸松動下來,段長歌的心也隨之松了下來,他將白寒煙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里,然后輕輕放至自己臉頰邊,仰著頭,眼眸中有繾綣情深,唇邊一絲讓白寒煙熟悉又貪戀的淺笑亦慢慢浮現:“寒煙,你我就活在當下,不管明天會如何,你或者是我,是生是死,都不要在意,至少…現在我們一家三口不是過得安穩甜蜜么?”

  “一家三口…安穩甜蜜…”白寒煙全身一震,雙眼放空,兩目目半晗,眼波迷離地投向段長歌的臉上,她痛楚的開口:“長歌,你會怪我么,怪我不能陪你走過余生?不能將這個孩子給你生下來?”

  “不怪,終情與你,憶之皆你。前四個字是既是我的前半生,后四個字,便是我余下的歲月。”

  段長歌雙手捧著她的臉頰,讓她看進自己的眼里,白寒煙的眸子里的掙扎停滯,定定的凝視著他,那對烏黑的瞳仁,漸漸也平靜下來,段長歌一字一句鄭重的道:“寒煙,我的傻姑娘,就算你無法伴我走過余生,可至少你留下了那么多的回憶給我,這個世界我留戀的東西并不多,可是你,給了我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能夠支撐著走完剩下的人生。哪怕無法相守到白頭,只要你還永遠活在我的心上,我的余生便有了意義。”

  段長歌頓了頓,似乎猶豫著什么,微微錯開她的目光,很快又再次迎上她的眼,眸色鄭重的問道:“寒煙,如果你是我,在我離你而去之后,會不會好好活著?”

  白寒煙眼珠微凝,看著段長歌那雙深情的眼,她用力的點頭,道:“會的,我一定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的,長歌,你答應我,往后歲月即便無我,也要好好活著。”

  段長歌笑了起來,將她抱緊懷里,唇貼著她的耳旁,低喃道:“寒煙,你我都記住這句話,誰都不可食言。”

  白寒煙在他懷里用力的點頭,甩掉眼中的霧氣,緊緊的抱著他的腰身。

  日光溫暖的籠在他二人身上,鍍上一層暖暖的金色,靜謐安好,就好像如此便走完了一生。

  段長歌伸手撫上她的小腹,一股甜蜜的柔情自他心尖上蔓延,白寒煙沒有聽見他幾不可聞的嘆息,只聽見他在她耳旁低喃:“寒煙,你瞧,這陽光多好,所有的陰霾和黑暗都散去了。”

  白寒煙從他懷里抬起眼,迷茫的看著段長歌,卻見牽起唇角,眉梢流瀉出淺淺的笑意,伸手將她臉上的水意全部擦掉,輕聲道:“寒煙,答應我,把你心里負擔的,執拗的,全部都交給我,讓我替你解決。”

  白寒煙心里哀愁濺盛,很想搖頭,臉頰卻被段長歌得雙手束縛,他貼著她的額頭,輕輕道:“寒煙,這一切還有回旋的余地。”

  白寒煙一怔,水氣凝在眼眶中,淚水堅強地沒有落下,不可置信的道:“還有回旋的余地?怎么可能,皇帝是不會承認這一切的,父親的冤情不可能有昭雪的那一天,莫不是,你要逼宮么?”

  段長歌對白寒煙露出一抹憐惜卻安慰的笑容:“你放心,我不會那么傻,這件事情遠比你知道的還要復雜一些。”

  “還要復雜一些?父親的死難道還有什么隱情么?”白寒煙心頭一緊,莫不是,還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你不會知道的,這世間也沒幾個人知道,唯一和這件事有牽連的綺羅族,如今也受了滅頂之災。”段長歌狹長的星目里閃過一簇流光,犀利攝人的很。

  白寒煙皺了皺眉頭,抿唇沉吟著,良久,她抬頭試探的問道:“長歌,會不會…和喬初的身世有關?”

  “你倒是會猜。”段長歌寵溺的掐著她的臉,又舍不得用力,將她抱緊懷里,低聲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此事我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白寒煙掙脫他的擁抱,抬起頭焦急的道:“長歌,你萬萬不可以身冒險。”

  “皇帝也有軟肋,抓住他的軟肋就好,一擊就中。”段長歌劍眉微斂,幽深的眼中閃過一抹冷光。

  白寒煙柳眉微蹙,她有些疑惑和擔憂:“那皇帝的軟肋…又是什么?”

  段長歌沒有答話,看著她素凈的小臉,他的心早就化成了一灘水,俯身低頭吻住了她蒼白冰冷的唇,輕如蝴蝶的觸碰,纏綿廝磨,采擷著她唇里令人心醉的甜蜜。

  白寒煙緩緩閉上了雙眼,熟悉的溫度和氣息再次朝著她撲面而來,多日里的思念折磨的二人心中苦澀難耐,雙雙沉重的心也在這如火的溫情里漸漸散去。

  段長歌溫柔的吻逐漸有了回應,白寒煙忘了一切,情不自禁的回吻,依偎入懷,馨香而柔軟。

  客棧的床紗被段長歌伸手拂散去,在屋子里軟軟的垂下,飄飄揚揚,披瀉了一身金色的日頭,也掩住了床上的二人無限溫情。

  喬初站在客棧外的枯樹下,手里端著一盞清酒,日頭斑駁在他的臉上,莫名的籠著一股子哀傷在眉眼間,他抬眼看著客棧里的方向,苦澀的搖了搖頭,卻是笑了起來。

  與她在錦州相處了一年,他本是打算掣肘她于掌心,卻不曾想,自己先失了一顆心。

  “白寒煙,這場賭局是我輸了,輸的一敗涂地,又甘之如飴…”

  喬初仰頭滿飲一杯,苦澀的味道便從舌尖入了心頭,絞的他胸腹里都酸澀的難受,他垂下的手指松了手,指尖的杯盞便掉落了下來,在腳邊滾了兩圈,最后在地上停止不動。

  喬初轉身離去,在未回頭一眼,因為他無比清楚,他心中最不舍的是什么,執念也好,心魔也罷,但決計不會是她白寒煙。

  天湛映云間,水漫照青山。冬日的黃昏總是來的很早,紅日西沉,晚霞滿天,喧囂的京城里又歸于寧靜。落日余暉映照的客棧屋子里一片暖黃,就連窗欞上都微微泛起金色的光。

  段長歌緊緊抱著睡的安穩的白寒煙,一雙目里竟泛了紅,眼底氤氳著濃烈的悲慟和哀愁,似乎是被冬日里的雪掩了一掩,微見水霧。

  感覺到懷里的女人微微動了動,如碟須的睫毛緩緩抖著,段長歌的雙眼很便快如明珠般清亮起來,連瞳仁上的那抹哀傷都極迅速地轉了流光,變成了帶著脈脈的溫和。

  “寒煙,你睡醒了。”

  白寒煙像一只偷懶的貓兒在他懷里蹭了蹭,漸漸的綻開笑靨,軟軟的點頭,仰頭看著他的堅毅的下巴,道:“長歌,你在這陪了我一天,難道不忙了么?”

  提及至此,白寒煙的心頭一陣心悸,她在他懷里半支起身子,急聲問道:“長歌,前幾日皇帝想用周瑤的死來害你,雖沒有得逞,可此刻他只怕是也不會輕易放過你,不如…我們回貴陽吧,離開這是非之地!”

  段長歌抬手撥弄著她鬢旁的發絲,歪著腦袋低笑幾聲,笑道:“寒煙,你的膽子變得越來越小了,現在哪里是回貴陽的時候,只怕我肯回去,皇上也不肯放我回去。”

  白寒煙的神色暗了暗,無力的跌躺在他的懷里,嘆息道:“他是怕你回去離了他的掌控,就地起兵,真的有了謀逆之心,所以想在京城至你于死地。”

  段長歌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寵溺道:“所以,現在還不是回貴陽的時候。”

  白寒煙將臉埋進他的懷里,雙手緊緊環抱著他的腰身,低聲道:“長歌,你本可不用如此的,是我連累了你。”

  段長歌攬著她的雙肩,滿眼柔情:“寒煙你我夫妻一心,以后莫不可在說此話,更何況,就算沒有你,皇帝也未必會放過我,他向來多疑,我手中有兵權,就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他的心頭上,讓他夜夜不能安睡,你說,他能不想盡辦法擦掉這跟刺?”

  白寒煙的心里被恐慌亂和懼充斥著,段長歌卻忽然將她的身子微微拉開自己的懷抱,白寒煙正詫異,卻見他眉目微沉,她怔了怔,心頭一緊道:“長歌,出了什么事么?”

  段長歌見她擔心,急忙搖了搖頭,緩了臉色道:“沒什么,只是,我們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你父親的那筆銀子,有了它一切都好辦了。”

  白寒煙神色也沉了沉,無可奈何的嘆息道:“我真的不知父親將那銀子把你在何處,昨日白府里我也趁機四處看了看,白府不是一個安全之地,父親根本不會把銀子藏在那兒的!”

  段長歌眸色幽深,思忖片刻,他低聲道:“以白大人的心性這銀子一定是藏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寒煙你好好想想,你父親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又或者給你留下過什么,也許,都會是找到銀的線索?”

  白寒煙沉眸仔細著想著,喃喃道:“說過什么,又或者是留下什么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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