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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七章 相悖

  朝陽漸漸向天邊一點一點的暈染開去,掛在天邊的一抹云霞被燃燒得通紅,就如同女人一張被羞紅的臉。

  段長歌雙目透過小窗落在遙遠天邊那片云霞之上,如同看到了他心上的姑娘,他狹長的鳳目虛了虛,好半天,唇邊才漸漸地扯開一抹微笑,低聲道:“她…熬的過去。”

  頓了頓,他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似乎是對喬初說,也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這件事到最后結果都沒有任何意義,你什么都得不到,我也什么都沒有,她父親…也不能昭雪,我只是希望,她能活著就好。”

  “最起碼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活著!”

  段長歌這句話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喬初,他似乎是動了怒,抬掌用力將手中的茶碗落在了桌子上,碰的一聲,茶水從茶碗里搖晃的噴濺出來,在桌子洇的點點滴滴,好像是誰落下的淚。

  喬初霍然站起身,劍眉微挑,雙目含怒:”不會沒有意義,至少我會讓他,為他曾經的行為付出代價。”

  說罷,他深深看了一眼段長歌后,低嘆一聲拂袖離去。

  雅間內徒留段長歌一人,也越發的安靜下來,他的目光仍落在天邊云霞之上,沒有焦距,虛無縹緲,卻洇了一絲甜蜜的笑意,好像沉浸在令人愉悅的回憶里。

  過了許久,日頭升到天的正中,段長歌猛然回過神來,臉色變了變,低垂下眼睛,聲音淡淡的道:”已經這么晚了,也時候該回家了。”

  他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他的姑娘了。

  段長歌回府后并沒有見到白寒煙。

  他站在空蕩蕩的小廳里,抬眼死死的盯著床紗輕幔后面,床上斜倚的曼妙的女人,她的面容低垂,隱在紗幔后看不清楚,可段長歌一眼就看穿,床上那個人不是她。

  段長歌渾身戾氣暴漲,雙目猩紅,染滿了濃烈的怒氣,低喝道:”你是誰!?”

  劉胭緩緩從床上坐起身,在紗幔后慢慢地抬起頭,笑道:”看來段將軍果然愛寒煙的緊,只是一眼便看清此刻躺在床上的,并不是她。“

  “竟然是你!”段長歌厭惡的皺了皺眉,袖子里的右手緊緊攥成拳,抵在自己額上,深呼吸了下似乎是極力隱忍著怒氣,南邊小窗下白寒煙的梳妝鏡子里,可以清楚地看見段長歌的喉結在隱忍的抽動。

  “她呢?”這兩個字似乎是從嗓子里壓抑出來的。

  “我不知道。”劉胭低下頭,神色平靜。

  ”你就不怕,我會殺了你。”段長歌雙眸一瞬不眨,手從腰間一拂,提刃拔出,凌波劍清越的流光讓劉胭晃了一晃,整個后背已經潮濕一片,卻還是倔強的抿緊唇。

  “說!”

  段長歌此刻像一頭即將暴怒的獅子,劉胭索性閉上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門外的蒼離聽見段長歌怒吼聲連忙推門而入,見到床上坐著的劉胭,也是吃了一驚,慌亂的指著床上的女人,問道:”怎么是你,寒煙呢?”

  ”都是你干的好事!”段長歌拂袖怒斥:”還不快去找!“

  蒼離惶恐的應道:”是!”

  白寒煙這幾日異常的疲憊和嗜睡,甚至于與林之蕃說話時,還未說到一半,人便已經睡去。

  林之蕃不放心將她一人留在山間的小屋里,便讓紫嫣來陪著她。

  ”不如去請個大夫吧,你如此是嗜睡,總這樣熬著也不是辦法。”

  紫嫣瞧著她心里十分擔憂,白寒煙卻笑得云淡風輕,并不在乎自己的異樣,反而安慰起紫嫣來:”放心,我沒事。”

  紫嫣垂眸看著她,嘆息亦是痛惜,白寒煙緩緩地從床上坐起身,倚在床頭上,臉色平靜的問道:”他回了?”

  白寒煙雖然沒有說他是誰,可紫嫣卻知道她關心的是誰,更心疼她卻也無可奈何的點頭道:”是的,段大人昨日在皇宮里有驚無險,你不要擔心。”

  白寒煙虛弱的踹息了幾口氣,一雙眸子亮了亮,旋即又漸漸暗了下去:”如此,他該發現我已經走了。”

  白寒煙頓了頓,就像是害怕什么,有些慌亂起來,扯開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地去,紫嫣見狀急忙拉住她,問道:”寒煙,你去哪兒?”

  ”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去哪兒都行。”白寒煙用力回握住紫嫣的手,眼里全是痛處:”我不能讓他找到我,他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曉,可我不想連累他,這件事到最后不過就是要一個結果而已,那么,就讓我來終結吧。”

  一直守在門外的林之蕃陡然推門而入,他急聲道:”寒煙,有人來了。”

  白寒煙神色一暗,淚水就從眼角滑落了下來,低喃道:”他還是找來了。”

  段長歌來時,林間小屋里已經空無一人,只是屋內到處都是她留下的痕跡,段長歌的心頭被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心痛所占據,讓他幾乎都站立不穩。

  “大人…”蒼離有些擔憂他。

  段長歌腳步踉蹌的走到床頭,被子還散落在床上,還未來得疊起,看來,他還是來晚了一步。

  “看樣子他們還未走遠,我現在就派人去追。”蒼離急聲道。

  “算了,她若是有心藏起來,你是尋不到的,隨她去吧。”

  段長歌沉沉的嘆了一口氣,顫抖的伸出手摸上床上的被褥里,上面還有她的余溫,他身子一歪合衣躺在上面,輕輕地嗅著屬于她的味道,恍惚是擁抱著她一般。

  良久,段長歌才對門口的蒼離開口道:”今夜我就住在這兒,你回去吧。”

  蒼離點頭應諾,退出門外,望著天邊掛著的昏黃日頭,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段長歌痛苦的閉上雙眼,雙眉間的褶皺深深的嵌入皮膚里,他用手掌覆蓋住雙眼,一滴淚便從指縫見溢了出來,良久,他喃喃道:”寒煙,我究竟該拿你怎么辦才好?我真的…很愛你。”

  夜里,林之蕃帶著白寒煙和紫嫣來到京郊南山一處破舊的道觀里。

  聽說之前此處也曾繁華過,后來漸漸衰微,而后便無人問津,荒廢下來,此處用來藏身是最好不過了。

  此刻,天還未明,最是冬日寒冷時分,一股厚重的濕氣透過掉落了門窗朝著屋內撲面而來,山中格外陰冷,白寒煙覺得脊背發涼,紫嫣見狀急忙為她裹上了兔毛披肩。

  “謝謝。”白寒煙轉頭握住她的手道謝,二人相視一笑。

  ”你打算怎么做?”

  林之蕃將破舊的門窗修葺了一下,站在門口皺著眉頭問她。

  白寒煙軟軟的倚在紫嫣的懷里,有些虛弱的笑了笑道:”不多時,京城就要發生事了,可是在暗處那個人,我還不知道他是誰,他不殺我是為了我父親留下的那筆銀子,可如此膠著,也挺不了多長時間了,我不可能一直讓他這樣牽著我的鼻子走。”

  林之蕃有些驚駭,眉頭也越皺越深,他抬頭問道:”所以你打算…”

  ”從我此番入京,那個人似乎就計算好了,一步一步置我于死地,就是想讓我將父親的救命稻草挖出來,我偏不讓他如愿,也該讓我給他來一個見面禮了!“

  白寒煙的眼里閃的光芒,笑容里竟帶了一份靈動的狡黠。

  ”你打算打草驚蛇,讓他主動現身?”林之蕃臉色變了變,駭道:”我不同意,你這樣太危險了,弄不好你會沒命的!“”

  白寒煙卻很平靜,她神色沉穩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頓了頓,白寒煙緩緩從紫嫣懷里直起身子,眉目間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執著:”林之蕃,我已經等不及了,明日你就替我通知王昕,告訴他明日子時我會帶他去找那筆銀子,而且,事后你要將這個風聲放出去。”

  林之蕃瞧著她執著的樣子,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仍舊有些擔憂:”寒煙,你這樣也許段長歌之前所有的謀劃,全部都會被折斷。”

  ”他做的太危險了,估計為了我,他難免會被人所牽制。”白寒煙的面色有些浮白,隱隱中還是一份冰冷:”而且,我還懷疑一個人,他也許…根本就是局中人。”

  “誰?”林之蕃驚疑的問道。

  白寒煙卻沒有回答,而是有些疲倦的淡淡道:”真真假假,也許明日就都會知道了,真相等得太久了,也該浮出水面了。”

  當朝陽的第一縷光暈在干枯的樹梢上,薄薄的撒上一層微紅光芒,山間的光裊裊升騰起來,朦朧的遠處的景色,黑暗朝著無盡迷霧暈開。

  斑駁的光流瀉在白寒煙一張蒼白素凈的小臉之上,暖洋洋的從心里散了出來,她輕輕的勾起唇角,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續續喃喃的道:”瞧,天都亮了,所有的黑暗都被驅散了。”

  紫嫣抬起頭隨著她的話看去,也被這美景吸引看了一會兒,她笑著低頭對白寒煙道:”寒煙,不如我們出去看看…”

  紫嫣的話只說了一半,剩下的幾個字在舌尖繞了一圈,還是咽了回去。

  白寒煙臉色青白的在她懷里漸漸睡去,若不是此刻她鼻息間綿長的呼吸和胸口微微的起伏,紫嫣竟恍惚以為,她已經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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