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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局(一)

  “夠了!”

  九奶奶忽然高喝一聲,雙眉倏地攏起,似乎是耐心耗盡,蛇頭拐杖用力在地上一杵,砰的一聲巨響,在金花店內回蕩了許久。

  常鳳軒被她深沉如水的眸凝視著,不由得愣在原地,臉色蒼白,眼圈微紅,一旁的八夫人的渾濁的眼微瞇了瞇,高堂之上的九奶奶猛然向她望過來,眼刀如刃,滿臉上都是氣惱,鳳目中閃著兩簇火苗:“二十五年前的事,每一件你都參與其中,是不是謊言,你心知肚明,你何必此刻做樣子來向我質疑?這么多年,你陽奉陰違,胸膛里那顆執拗的心,讓你犯了多少殺孽,你以為我真的不知!你蟄伏著非要等到今日祭祀之時,當眾讓我難堪你才好受,是不是?”

  八夫人一時被九奶奶的氣勢震懾住,袖中的枯瘦如干柴的手指緊了又緊,她猛然大怒,目光一轉,陡然從袖中伸出兩指做奪命鉤,身形一閃如挾雷霆之勢向著白寒煙的咽喉扣去!

  喬初的反應極快,單掌從斜一挑抓住白寒煙的腰肢急退,八夫人這一抓落了一個空,猩紅的雙眼暴跳而起,怒吼了一聲,手一伸,一巴掌便向白寒煙拍了過去,手下毫不留情,用力之猛,便是一頭野獸也能一巴掌拍飛出去。

喬初也著實動了怒氣,冷目一挑,伸手將白寒煙推至一側,抬掌便朝著她迎了上去,二人立刻纏斗在一起  白寒煙在牢獄里見識過這個老婦人的詭譎,不禁有些替喬初擔憂,抬眼在大殿四下里尋莫云和無涯老人的身影,可那二人神影無蹤的此時又不知去了何處,她不由得心急如焚。

  金花殿的一眾人的目光皆被顫抖在一起的二人吸引了過去,而立在一側的常鳳軒瞳孔一縮,陰狠的盯著白寒煙,身側的手腕一番,悄無聲息的從袖中滑出一把刀子來,白寒煙只覺一抹熒光閃在她的眼上,她不由得微瞇了瞇,去見一道流光一閃,一把小刀直直朝著自己的胸口插來。

  白寒煙悚然一驚,腳步微錯,振臂連連向后退去,可常鳳軒已經被恨意已經染紅了雙眼,身影快的如閃電一樣,轉眼而欺身至眼前,白寒煙已經退無可避!

  “寒煙!”喬初大駭,急忙朝著白寒煙飛略而來,而八婦人惻隱的勾唇,如蛇一般死纏著他,眼見那白刃已至她的胸口,他心里驀然一顫,連血液都倒流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白寒煙感覺身后有一雙手環繞著擁住了她的腰身,熟悉的味道立刻從耳后向心口蔓延著,心頭被一股溫熱充斥,然后從她的身后探出一只白皙細長的手指,輕而易舉的便將常鳳軒的手腕擒住,刀刃便抵著白寒煙的衣襟,生生的止住。

  常鳳軒血紅的眼全是殺意,顯得很格外猙獰,像野獸一樣吼道:“段長歌,你竟然也來壞我的好事,今天無論是誰也擋不住我要她的命!”

  “她的命?”段長歌挑了挑眉,一只手摟緊白寒煙的腰肢,看著常風軒眼中全是不屑:“如果我偏要護著她呢?”

  常鳳軒胸口劇烈的起伏,面沉如鐵,陰戾的殺機迸濺,一把從段長歌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再次持刀朝著白寒煙刺過來!

  段長歌抱著她縱身而起,輕而易舉避開他的刀鋒,風帶動二人的發牽扯纏繞在一起,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近在咫尺,白寒煙清楚的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熱從二人相近的身子,隔著衣物向著她的心口傳了過來,白寒煙在落地前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你為什么救我?”

  段長歌的嘴唇動了動,便將目光落在一旁,白寒煙還未聽清他口中說的是什么,身子便被歲寒一把拉了過來,將她從頭看到尾,見她安好,松了一口氣道:“還好,你沒事。”

  白寒煙偏頭再向段長歌看去,卻見他已然立在一側,背對著她,此時,從門口迎刃而入的侍衛隔了她的視線,再也看不分明。

  他們已將發怒的常鳳軒死死的壓在了地上,而與喬初纏斗的八夫人,此刻的手腕被九奶奶牽制住在手心里,混亂不堪的場面,已然被制約起來。

  “茉莉,你鬧夠了沒有?”九奶奶冷眼睨著八夫人,臉上終是動了怒氣。

  “笑話,你女兒的命是命,我女兒的命就不是命了嗎?海棠你也真是夠自私的!”八夫人鳳目凌厲地回視著九奶奶,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此時全是陰狠,誰也不讓誰。

  “你有何資格質疑我,我女兒的死,難道還抵不了你女兒的命嗎?”九奶奶的語氣里全是哀絕,白寒煙注意到了喬初,此刻的他,臉上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悲哀,些許憤恨,些許的…痛…

  白寒煙驀地睜大鳳目,心里忽然就有了一個猜測,九奶奶的女兒莫不就是喬初的母親,而八夫人的女兒就是楊昭和常鳳軒的母親!

  “哈哈哈!”八夫人忽然仰頭大笑出聲,聲音里夾雜的嗜血,竟讓在場眾人無不心口一顫,忽地她止的笑意,偏頭叫目光落在白寒煙的身上,勾起了唇角,連眼神都莫名有些嘲諷之意:“丫頭,你可知今夜的所謂這祭祀,究竟是如何個祭法?”

  歲寒拉著白寒煙的手指剎那間顫了顫,不等白寒煙回答,她抬腿一步擋在她的身前,單薄的身子也擋住了八夫人投過來的視線,歲寒輕聲道:“八夫人,有些事已經不可挽回了,你為何還不能釋懷,非得讓這一輩的孩子也背負的仇恨,來悲痛的過一生呢?”

  八夫人瞇著眼看著歲寒,抬腿便向她走去,走了一步卻被九奶奶扼住的手腕,又扯了回去,八夫人被迫頓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看著她,眼露極嘲,諷刺道:“那你呢?歲寒,你守了二十多年,又是為了誰?現如今你到了這個年紀,卻仍然是孑然一身,又是為了誰呢?”

  歲寒渾身緊繃,面紗后的眼中忽然涌現出波濤洶涌的情緒,然而只是一瞬,短短一瞬,片刻之后,她的便恢復如初,只是垂在身側的手卻手指不自覺撫上腰間玉質的銀白刀鞘,帶了些許纏綿悱惻之意。

  身后的白寒煙被她的舉動一驚,從歲寒一進大殿之時,她便瞧見了這把刀,此刻她二人離的只有半步之遙,歲寒手心下輕撫的這個白玉刀鞘,她也看得格外清晰,銀白的玉鞘上鑲嵌的著寶石在燈火下熠熠生輝,而刀鞘之上,通體銀白玉料瑩潤,玉質條條紋理彌漫在刀鞘上,就像一層朦朧的煙霧一般。

  白寒煙身影一晃,頓時驚得向后退了兩步,這把刀,不就正是她的名字嗎?

  難道父親…和歲寒曾經有過一段情,白寒煙心里陡然騰起一個大膽的想法,抬眼看著歲寒單薄綽約的背影,她有些顫顫的,低聲喃喃道:“你…”

  只是她口中的話還未問出口,卻被八夫人暴戾的一喝生生的打斷:“丫頭,你的問題先不著急問,今夜你如果死不了的話,以后還有機會,還是先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吧。”

  白寒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頭如狼頭一般翻涌上來的心緒,這綺羅族里肯定有著驚天一般的大故事,正等著她一點一點的探尋,有些事她的確不急,站在也不是最好的時機。

  白寒煙緩緩的抬眼,如水一般的目光擦過歲寒,落在八夫人的臉上,她輕輕的扯出一抹笑意來:“八夫人方才所問,九奶奶在剛入金花殿的時候便已經說了,祭祀須得以活人為祭,怎么,八夫人莫不是想問我,可知曉這活人指的是誰嗎?”

  “好聰明的丫頭,怪不得我孫兒楊昭會栽在你的手里。”八夫人挑著花白的眉咧嘴笑了笑,看著白寒煙眼中帶了一絲興趣來,道:“那么白姑娘不妨猜一猜,那個用來祭祀的活人是誰呀?”

  歲寒忽的轉過身看著白寒煙,扯著她的手用了力氣,落在面紗外的眼中全是難以掩飾的悲憫和哀絕,而立在她不遠處的喬初身子顫了顫,腳步不自覺的朝著她邁了兩步,卻又似乎有顧忌的頓在那里,白寒煙也感覺到段長歌猛然望過來的眼神,灼熱的讓她有些心痛。

  她垂下眼睫,卻是從唇里溢出幾聲譏笑:“看來…那個活人定然是我無疑了。”

  “那你可知,這是你父親親口許諾的,二十五年前你還未出世之時,他便向綺羅族任發誓,用你的命來未綺羅族祭祀,所以從那時已經注定了你的命運,白寒煙是不是很意外?”八夫人嘴角的笑有些殘忍。

  白寒煙半仰起頭,眉眼一彎,抬起腿落下足尖,揚袖舉步緩緩向她走去,歲寒一急,慌亂的伸出另一手來拉扯她,卻被白寒煙輕笑著躲了過去,她對歲寒莞爾一笑,抬手掙脫歲寒的手下的束縛。

  寬闊大殿之內,白寒煙一身素白的裙裾,消瘦的宛若半彎殘月,走到八夫人的面前,她停下步子,眸心蘊著淺淺笑意,眼波朝著她悠悠一漾,道:“八夫人,那么你當年編造了一個謊言,讓你的兩個外孫相信了二十五年,是不是這個真相,也會讓他們感到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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