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三人離去之后,留在營地里的苗成云魏行山兩人,這就多少顯得有些無所事事了。
對此苗成云是不太滿意的,掰著手指頭給魏行山算賬:
“老魏你看啊,現在咱們狩獵隊是同時在辦兩件事,一件是海妖,修河堤引水都是為了這個。另一件是特洛倫索的瑪雅人傳承,這個其實并不是當務之急,只是順帶手。按理說,既然是同時辦兩件事,那么應該是幾撥人?”
魏行山知道這人要說什么,白了他一眼沒接茬。
“這是小學生的明白的問題,兩件事,那最多就是兩撥人去辦,對吧。”苗成云自問自答,接著說道,“可咱現在呢,林朔三人是一撥,我和你是一撥,秦月容和林映雪又是一撥,這就三撥了,你知不知道,林朔這是在犯咱獵門進山狩獵的大忌諱,這是盲目分兵。”
魏行山嘬了個牙花子:“你哪兒那么多廢話?”
“不是,咱得講理啊。”苗成云說道,“為什么狩獵隊現在是這個狗屁部署,不就是他林朔跟秦月容的事兒嘛,這兩人不能在一塊兒,所以咱不得不三撥人…”
“行了行了。”魏行山擺了擺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這是怕了?”
“什么?”苗成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苗成云會怕?”
“林朔目前這個是臨時布置,而能做出這樣布置的原因是因為他自己、秦月容、還有你這位苗院長,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換句話說他是信任你的能力,這才讓你在這兒杵著,作為聯絡處。”魏行山分析道,“你知道聯絡處什么意思嗎?那就相當于信息處理中心,也就是指揮中心,咱倆現在是居中調度的關鍵位置,然后你現在抱怨這個布置,就說明你對自己的能力沒信心,當不起這樣的重任,怕了。”
“你少玩這種不入流的激將法。”苗成云撇了撇嘴,“我只是就事論事。”
魏行山搖搖頭:“行了,我就直說吧。老林把你留在這兒呢,其實是保護我。我不能入水,翻山越嶺也不夠快,兩頭不靠,只能在營地駐守了,你要是再抱怨呢,就是在嫌棄我了。”
“那倒不至于,你老魏誰敢嫌棄。”苗成云笑著擺擺手,“我只是覺得在問題的根子上,還是林朔面對秦月容的方式不太對。”
“嗐,你是剛認識他啊?”魏行山笑道,“他這些年面對女人的時候,什么時候對過啊,不都是進退失據手足無措嘛。他這人從小沒娘,不知道怎么跟女人接觸…”
“那我不也從小沒娘嘛?”苗成云說道。
“你是看到女人跪下就完事兒了,那多簡單啊。他不是不想跪嘛。”魏行山笑道,“再說了,人無完人,林朔也就這點差一些,不過好在沒耽誤過事情,咱就擔待一下吧。”
魏行山說到這兒,發現苗公子忽然眉頭緊皺,看著林朔三人離去的方向。
“怎么了?”魏行山知道這人修為精深,感知力非常強大,就以為他是感覺到了什么異常。
“說不上來。”苗成云神情凝重,“我就是感覺事情不太好,心里沒來由有些發慌。”
“不是,你跟林朔怎么都這樣呢。”魏行山大感不滿,“都這種時候了,好歹說人話吧,能讓我聽懂。”
苗成云看了看老魏,神情有些猶豫,隨后問道:“你真想聽啊?”
“那當然。”魏行山說道。
“那你就只是聽完算數,不能說出去,更不能表現出來。”苗成云沉聲說道。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出身。”魏行山說道,“在保守機密這一項上,我接受過嚴格的訓練。”
“好。”苗成云點點頭,“這件事兒,在我心里也好幾年了,琢磨來琢磨去,也確實想找人商量商量,可又沒法說出口,確實憋得慌。”
“說吧。”魏行山說道。
苗成云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收林映雪為徒嗎?”
“多新鮮呢,你是她大伯嘛。”魏行山說道。
“我自己有一雙兒女,苗龍苗鳳雖然小幾歲,可倆孩子資質又不差,我為什么要花精力在這個侄女身上。”苗成云說道,“而且你看她爹那樣子,對此也不領情,我干嘛熱臉貼他們家冷屁股?”
“那就是…”魏行山說道,“欠?”
“你才欠呢!”苗成云罵道,“我這么做當然有我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懷疑…”苗成云緩緩說道,“林映雪就是女魃安全官。”
“什么?!”魏行山大吃一驚,隨后“歘”一下就站了起來,指著苗成云鼻子叫道,“苗成云你在扯什么淡呢?!”
“你坐下,聽我慢慢說。”苗成云雙手下壓,輕聲說道,“我也但愿我錯了,所以我這些年會接近林映雪,一步步求證。”
“不是。”魏行山說道,“你怎么求證我先不管,你既然有這種懷疑,那依據呢?”
“林映雪出生的時候,你還記得嗎?”苗成云反問道。
“那當然記得了。”魏行山說道,“那時候我們不是在安瀾號上嘛,林朔帶著Anne和狄蘭在海底森林跟七色麂子耗著,他們的生活物資還是我開直升機一趟一趟送過去的呢,怎么會不記得。”
“林映雪出生時的具體場景,你知道嗎?”苗成云問道。
“這我上哪兒知道去。”魏行山搖搖頭,“人家產婦生產,我還能杵在旁邊看著?”
“我當然也沒在現場。”苗成云說道,“可后來有一次林朔跟我復述了那個場景。”
“他嘴這么碎呢?老婆怎么生孩子這事兒都跟你說?”魏行山驚訝道。
“你想啥呢,當然不是那種細節。”苗成云說道,“林朔說,當時林映雪出生一落地,七色麂子就來了,當時那個場面,林朔三人是措手不及,眼看是閉目等死了,結果七色麂子一看到林映雪,前肢下跪,當場認主。”
“哦,你說這事兒啊,那咱都知道嘛。”魏行山說道,“那是映雪這孩子天生貴氣,能得靈獸認主…”
“虧你還曾是個軍人,這種封建迷信的說法你還真信啊?”苗成云說道,“什么天生命格、血脈尊貴,那都是門里人的話術,用來抬舉對方的,你要是當真,就等著挨宰吧。”
魏行山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問道:“那你給解釋解釋,為什么會那樣?”
“一種生物對另一種生物的恐懼或者服從,有兩種可能。”苗成云說道,“一是先天演化,二是后天訓練,除了這兩者,沒有其他可能。
所謂先天演化,是這兩種生物在漫長的演化過程中,因為生態位上的分布,就是吃和被吃,或者是領導和服從的關系,物競天擇,只有滿足這樣的關系條件,才有利于雙方能留下后代,而這種關系也就會慢慢的就走進基因里,天生就有。
人和狗,就是這種例子,狗生下來就親人。
至于后天訓練,那就更好解釋了,比如我和你魏行山,自從你出生那天起,我每天揍你一頓,那你長大之后看見我,是不是會尿褲子?”
魏行山翻了翻白眼,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那么我們來看七色麂子認主林映雪這件事。”苗成云說道,“先天演化的可能性有嗎?
看起來是沒有的。因為我們和林映雪都是人類,憑什么七色麂子只認她為主呢?
而后天訓練的可能有嗎?也沒有,因為林映雪那時候是剛出生,她沒有訓練七色麂子的機會。
所以,這么大的反常現象擺在面前,我就不能問一個為什么嗎?”
“不是,是我在問為什么。”魏行山指了指自己,“你得給我答案嘛。”
“我上哪兒知道去?”苗成云說道,“所以我不得研究研究嘛。”
“那這個問題,林朔和狄蘭難道就沒意識到嗎?”魏行山問道。
“這就是所謂的人性的弱點了。”苗成云說道,“這是他們倆的孩子,孩子有異于常人之處,他們會下意識往好的方向去想。
那種最惡劣的可能性,他們必然是會忽略的。
而我作為旁觀者,我能想到那種最惡劣的可能性。”
“那就是林映雪是女魃安全官?”魏行山反問道。
“對,沒有比這個更惡劣了。”苗成云說道,“老魏,你知道當年的昆侖山雷雨夜,女魃人在我娘面前,到底展示的是什么嗎?”
“你這天上一腳地下一腳的。”魏行山聽得直皺眉頭,“我有點兒跟不上。”
“女魃人當時在九龍會談上要證明的,就是人類的弱小。”苗成云自顧自地說道,“而人類的弱小體現在哪兒呢?
是戰斗力嗎?
不是,因為人類戰斗力隨著文明的進步,是會得到相應提升的,這就好像我們不能要求一個嬰兒多能打一樣。
如果女魃那么做只是為了證明人類戰斗力的弱小,那除了羞辱我娘之外,就起不到說服其他九龍的作用。
所以女魃那時候要證明的,是人類更本質的弱點。
那就是精神意志上的缺陷。
所以,女魃安全官才會以讓獵人們自相殘殺的方式,來消滅這一群當時人類最出色的修行者。
魏行山,你聽懂了嗎?”
“好像懂了。”魏行山撓了撓頭,“又好像沒懂。”
“在戰斗力上徹底消滅人類,這點女魃人是做不到的。”苗成云說道,“因為它們現在依然不能在如今的地表存活,需要依靠人類的軀體,所以才會有變異人的出現。
那么既然不能在肉體上消滅人類,于是乎,也就只能在精神意志上控制人類了。
而現在它們到底走到哪一步了,我們還并不清楚。
我們清楚的是,哪怕是像聶博藝這樣的人,都是個女魃人。
那么這世上,到底有多少女魃人呢?
聶博藝五十歲了,也就是五十年前,女魃人的這種潛伏計劃就已經開始實施了,技術條件也很成熟了。
那么當林朔作為人類修行界的代表,這一趨勢在女魃人看來越來越明顯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孩子林映雪,是不是也有成為被潛伏的對象,甚至是安全官親自降臨呢?”
魏行山這會兒看上很犯愁,皺眉說道:“我覺得你這么想還是牽強了。”
“如果僅僅從目前的現象來看,這種推斷必然是牽強的,因為以它們的周密程度,肯定不會給我們什么明顯的證據。我之所以能想到,只是因為如果易地而處,我是女魃安全官,我會變成林映雪。”
苗成云苦笑了一下,說道:
“因為這么一來,林朔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