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西王母破土開疆之后,首當其沖的,就是白俄羅斯。
如今這個國家的大半領土已經成了西王母的地盤,人也基本跑光了,一部分變成難民涌入了西歐,還有一部分則進入了俄羅斯。這個國家的政府,也成了流亡政府。
不過,自從林朔他們進入西王母地盤之后,出現了一個值得玩味的現象。
原本西王母那種“紫色地毯”式的擴張,進展是極快的。指數級擴張,一年左右時間發展到十多萬平方公里。
就地盤半徑而言,西王母平均每天都要向外界吃進五米左右,所以這是很容易被觀測到的。
可自從狩獵隊踏上征程之后,這種擴張逐漸開始減速。
而到狩獵隊昨天中斷了直播信號之后,擴張干脆停止了。
雖然這個現象跟狩獵隊之間未必有什么因果關系,但還是在金融利益集團的引導下,被媒體大肆渲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利好消息,跟直播中斷這個壞消息進行對沖。
這番對沖的結果,就是全球股市大幅震蕩。
這就造成了幾家歡喜幾家愁。
林賀春又大賺一筆,而上次從唐高杰那邊得到一筆傭金之后自我感覺良好,打算也在股市上撈一筆橫財的苗光啟老先生,那就不那么走運了,一億美金幾乎是瞬間蒸發。
所以他今天心情極差,為此特地給兒子苗光啟去了一個電話,告誡他,以后但凡是婆羅洲苗家的后人,絕不能涉賭,否則打斷腿逐出家門。
立了這么一個家規,然后又隨便找了個由頭把兒子罵了一頓,苗光啟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自己原本是一個對錢不在乎的人,如今這么逐利,還不是為了這個不長進的小兔崽子。
罵他一頓出出氣是應該的,罵完之后果然神清氣爽。
再看看周邊的山水風光,苗光啟點點頭,這個地方自己選對了,干什么都挺合適的。
這兩天,東歐大地算是開春了。
之前幾天春寒料峭,苗光啟躲在一座空城里待了幾天,凍得跟孫子似的。
昨天氣候回暖,他就不愛在空城里待著了,而是來到了附近的一片原始森林。
這個地方,叫做比亞沃韋扎,是一座森林公園。
這片森林橫跨白俄羅斯及波蘭邊境,由常青樹和闊葉林組成,是歐洲僅存的原始溫帶森林生態保護區,同時也是狼、猞猁、水獺等稀有動物的棲息地。
這個地方有山有水,還有獵物,天氣又好,這對苗光啟來說,就跟回到家沒什么區別。
年輕的時候,他就很喜歡待在山里。后來把他趕出山的,并不是他的學術進展,而是跟云悅心那段似有實無的戀情。
如今斯人已去,再去追求已經不可能了,可她在二十多年前就走完的道路,苗光啟覺得自己還是能去走一遍的。
看看這條路上的風光,體會一下當時她的心境,尋找困擾他一生的答案。
當然了,精神上追求固然重要,可既然自己目前還是人類,那么口腹之欲還是要滿足一下的,于是黃昏的時候,他獵了兩頭狼。
如今天色已晚,身邊篝火燃起來,烤架也支好了。
柴禾沒有干透,在火焰中噼啪作響,洗剝干凈的狼身子則在火上烤著。
一般來說,因為冬季食物緊缺,春天的狼是很瘦的,沒什么油水。
不過這兩頭估計是前陣子端了什么獵物過冬的窩點了,吃得膘肥體壯,這會兒在烤架上嗞嗞冒油。
苗光啟大把香辛料撒下去,油水把香料一煎,頓時香飄十里。
苗老先生自從四十歲之后,飯量就不如以前了。
以前他是敢跟林樂山這個吃貨比飯量的人,雖然確實比不過,可一頓飯吃下三四十斤肉那還是輕輕松松的。
現在不行了,目前這兩頭狼,他最多一頭就飽了,兩頭肯定吃不完。
之所以會獵上兩頭,而且一氣兒全烤了,是因為他想招待一個客人。
苗光啟這一生跟人動手鮮有敗績,總共也就吃過兩次敗仗。
一次是獵門內部眾所周知,對上林樂山,十秒倒地。
另一次他沒跟任何人說過,就是這個即將到來的客人,兩人當年的戰斗持續了一分鐘。
就這個層級的戰斗而言,一分鐘的交手時間其實是非常漫長的,苗光啟當時使出了全身解數,卻依然被逼入了絕境。
不過對方卻在勝券在握的時候,殺招變成了送客,把閉目等死的苗光啟推開了。
這人就是如今的神佑騎士圣約翰,一位站在人間最頂端的修行者,對苗光啟有不殺之恩。
所以這趟先用一頭狼招待一下,苗光啟覺得還是必要的。
否則回頭動起手來,自己會不好意思。
火候差不多了,苗光啟把兩頭狼解下來,擱在了由樹葉鋪成的席面上,靜置一會兒,醒醒肉。
十來分鐘,肉醒得差不多了,苗光啟用小刀一塊塊片下來。
兩頭狼身上的肉,被他分成兩堆,一堆在自己這邊,另一堆在席面的對面。
分好了肉,苗光啟又拿出來白天采摘的漿果,擱在兩堆肉的中間。
此時林間一陣晚風掠過,就在樹葉席面的對面,出現了一個老者。
“來了?”苗光啟對這老頭兒打招呼道。
“嗯。”老頭兒應了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伸手拿了塊狼肉擱進嘴里嚼了起來。
一塊狼肉落肚之后,老頭兒看上去挺滿意,伸手拿下一塊。
苗光啟則打量著這個老頭兒,搖頭嘆息道:“你老了。”
二十年前跟這人交手的時候,這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身姿挺拔一頭黑發。
這會兒再看,頭發白了,臉上的褶子深一道淺一道,皮肉都耷拉下來了,盡顯老態。
“八十六了,再不顯老那就是妖精了。”神佑騎士一邊吃一邊說道,“不過你放心,飯量還在,晚上也照樣能睡三四個女人,一會兒收拾你這個晚輩不在話下。”
“老東西口氣倒是不小。”苗光啟被氣樂了,“二十年前我之所以輸那么一招,那是因為你們二打一。要不是東主大牧首也在場,你這老東西哪還有二十年時間去禍禍別家小姑娘?”
“什么叫禍禍別家小姑娘?我那是被逼無奈。”神佑騎士抬頭說道,“教廷里也不知道誰傳出去的,說跟我睡一覺能福澤一生。搞得我就跟你們華夏傳說里的唐僧肉似的,那些女信徒以死相逼,早些年自焚就死了幾十個,我也是沒辦法。
還有,什么叫二打一啊?那時候東主大牧首動手了嗎?他就在旁邊看著而已。”
苗光啟翻一本正經說道:“當時那個棒槌看著,我就得留力對付他,跟你就不敢全力施為,這才被你占了一點便宜。”
“你可拉倒吧。”神佑騎士白了苗光啟一眼,“修為到了我們這個程度,動手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你還敢留力,找死嗎?
我當時就念在東主圣女這事兒本來就是東主教派理虧,你苗光啟修為也還算不錯,折在我手里可惜了,這才放你一馬。
早知道你是這個人性,當時我就該一掌拍死你。”
“誰讓你當時沒一掌拍死我呢?機會就那一次,錯過了就沒了。”苗光啟說道,“你現在吃飽一點,一會兒我送你上路。”
“哎?”神佑騎士問道,“你小子是不是在肉里下毒了?”
“嘿,你現在才知道,晚了。”苗光啟笑道。
兩人斗嘴斗到這兒,神佑騎士嘬了個牙花子,搖頭道:“沒意思。”
苗光啟也搖了搖頭:“是怪沒意思的。”
“靠言語來激起對方斗志,不過就是兒戲。”神佑騎士嘆息道,然后又扔了一塊肉擱進了嘴里,“修行到你我這個程度,除了那件事,其他的事情已經不往心里去了。”
“哎。”苗光啟嘆了口氣,也開始吃自己身前的肉,“我只希望你現在沒老得那么厲害,一會兒能讓我有所感悟。”
“不是我老得快,而是你心太貪。”神佑騎士低聲說道,“你修行路數本就駁雜,還分心去做那些俗事,這就讓你成長得太慢。我本以為十年前你就會來找我。”
“你是教派中人,當然能安安穩穩地一心修行。而我只是一個俗人,自然難免俗務纏身。”苗光啟說道,“圣約翰,你這一身修為,比起當年還剩下幾成?”
“體力有所衰減,精力也不如以前了。”神佑騎士平靜地說道,“要是跟當年一樣,跟你硬生生耗去一分鐘,現在的我已經做不到了。”
“是么?”苗光啟聽到這番話,臉上神情有些落寞。
“不過,如果你沒什么進步的話,我有把握在十秒之內取你性命。”神佑騎士說道。
“我有沒有進步,你自己心里就沒點數?”苗光啟反問道。
“確實是有的。”神佑騎士點點頭,“當年你輸給我,不是輸在身體能力,而是輸在精神修為。
你當時的神念屏障,就跟紙糊的一樣,我輕輕松松就突破進去了。
之所以跟你耗上一分鐘,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身體能耐如何,結果你沒讓我失望。
現在,你的精神修為已經上來了,不過跟我相比,依然還有差距。
而我年老體衰,在身體戰斗中應該是劣勢。
所以我們之間的戰斗,其實就是比速度。
到底是我突破你的神念屏障快,還是你拳腳打死我快。
在這種情況下,我建議你不要去使用你們苗家的陽八卦。
因為那會分神,讓你的神念屏障不夠凝實,會被我很快突破。”
苗光啟白了神佑騎士一眼:“戰斗這件事,我不用你教。”
“我只是擔心你會亂來,破壞我的戰斗體驗。”神佑騎士也白了苗光啟一眼,“畢竟,你我只有在精神和身體上同時遇到致命的壓力,生死關頭,才有可能看到那條道路。你要是心里只有輸贏,那這場架就沒意思了。”
苗光啟一臉鄙夷地說道:“你凡事都按部就班,難怪八十六了還是在原地徘徊。”
神佑騎士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多說無益,我吃飽了。”
“急什么。”苗光啟慢條斯理地咀嚼著,嘴里含混地說道,“我還沒吃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