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傍晚,一場暴雨過后,林朔跟自己的老丈人苗光啟,總算是見上面了。
這支狩獵七色麂子的狩獵隊,也集結完成。
成員:林朔、苗光啟、苗雪萍、楚弘毅、蘇念秋。
獵門九魁首中能耐最好的三位魁首,再加上一代苗家的絕代雙驕。
這個配置,可謂當今獵門最強的人員配置。
尤其是其中的苗光啟,稱得上古往今來獵門各種能耐的集大成者,無所不會,無一不精。
他不僅三道盡修,三道都在人間盡頭,而且身上的傳承也是五花八門。
苗家傳承里的陰陽八卦,那不用提了,這是他本門的功夫。
蘇家傳承,他除了“圈地禁錮”這種家主絕技因為天賦不匹配無法修行,其他絕技系數掌握,否則也教不出蘇念秋這個弟子。
林家傳承,因為跟林樂山那一戰,他之后研究了一輩子。九轉十八停的龍息封竅這種內功他不清楚,可外功打法他能信手拈來。
云家傳承,他沒有云家人的天賦,可云家傳承四境之下的能耐,他能做到效果相差無幾。
至于獵門其他家族的修行法門,他多年來收集得就更多了,看得上眼的就練一練,看不上眼的扔一邊。
總之獵門萬年以降,再也找不出來第二個這樣的人物,不僅自家傳承修煉到了極致,還把其他家的傳承也修煉得七七八八。
自己這個老丈人現在到底有多強,林朔心里一直挺納悶的。
老頭深不可測,也得虧現在他跟自己是一伙兒的,否則還真麻煩。
而自己到底有多強,林朔現在其實也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至少比一年前從廣西山村里出來的時候,那是要強不少了。
可跟苗光啟相比,林朔覺得自己應該還差一些。
這個差一些,不是戰斗力。
拳怕少壯,自己這個年紀跟一個五十多的老頭打,體力爆發力的優勢巨大,一力降十會,怎么著都不至于吃虧。
差的是修為。
也就是如果自己一下子變得跟苗光啟一個歲數,氣血衰竭之下還是目前這份修為,那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這會兒已經是入夜了,那個洞穴入口就在山那邊,今晚不著急進去。
目前這個臨時營地,苗光啟待了四天。
老獵人把自己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同時,還有余力給新來的幾個獵人準備了吃食,那是一頭馬來熊,一百多斤。
林朔四人趕到的時候,熊身子已經在烤架上烤得香氣四溢,熊掌在鍋里也煨得酥爛了。
那就吃唄,這事兒林朔擅長。
晚飯吃罷,楚弘毅在營地四周巡視,苗雪萍和A
e婆媳倆在那兒拉家常。
林朔和苗光啟翁婿倆一邊剔著牙,也聊上了。
“我上一回跟林家傳人一起狩獵,是三十二年前,那會兒還沒你呢。”苗光啟面帶笑意,一邊喝著不銹鋼酒瓶子里的酒,一邊悠悠說道,“那趟買賣,還是我們哥兒四個。
你爹林樂山、你娘云悅心、我、還有曹余生那個廢物。
那個時候我們都年輕啊,我跟你爹對你娘的爭奪,正處于白熱化階段。
當然后來我得知,你爹娘當時就已經定情了,是為了照顧我的情緒這才沒表現出來。
我當時不知道啊,憋著一口氣,心想說什么也要好好表現,在你娘跟前露露臉,把你爹給比下去。
那個獵物,叫‘颙’。
梟身人面四眼,叫聲就是它這個名字,颙颙地叫喚。
這東西這么一叫喚呢,天下大旱。
當然這是古代的說法,實際上是因果倒置。
不是因為這東西叫了,旱災就發生了。而是因為旱災發生了,這東西就來了,它喜歡干旱的環境。
不過當年山西的那場大旱,確實很厲害,驕陽似火,大地龜裂,莊稼地那都冒煙了。
而我那個時候,陽八卦修為跟現在的苗成云差不多,剛剛一只腳邁進強九境的領域。
當時那個環境,離火那是一引就來啊。
所以我干脆放火燒山,把那頭颙逼到天上去了。
逼到天上之后呢,你爹就跟林家黑鳳配合上了。
當時那只鳥,叫林小六。
一人一鳥一配合,一招林降天劫,就把那東西給打下來了。
反正這筆買賣,從開始狩獵到搞定獵物,前后也就半天時間。
然后我們四個為了撲滅那場森林大火,花了大半個月。
曹余生差點死在火場里,你娘為了救他,頭發都燒沒了一半。
所以我這憋著露臉,結果算是把屁股露出來了。
山火最后是撲滅了,可把我的心氣兒也撲沒了。
事后他們倒是沒說我什么,可我自己心里別扭啊,于是就跟你爹找茬嗆上了,然后才有了那場決斗。
那場決斗呢,我其實是求敗。
知道爭不過你爹了,干脆別拖拖拉拉的,劃下一條道兒來,早做了斷。
雖說是求敗吧,可那場架,我還是盡力的。
我的算盤是,先把你爹摁住了,然后我再放個水。
這樣我這個二哥,在你娘面前就體面一些…”
苗光啟說到這里,對面苗雪萍接過了話頭:“結果呢,是我男人把你摁住了,然后他放了水,沒傷著你。”
苗光啟噎了一下,然后沖林朔說道:“所以你小子給我評評理,你爹是不是很氣人?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的。”
林朔笑了:“我爹按說不至于這樣。估計呢,也是我娘在旁邊,他不能讓您把這個人情給做了,否則我娘就算是您讓出來了的。要是真這樣,我娘事后肯定饒不了他。”
“所以你小子長相隨你娘多一些,可這性子是隨你爹的。”苗光啟說道,“都是看似忠厚老實,其實心里鬼得很。”
說到這里,苗光啟又喝了一口酒,嘆息道:“要是現在他還活著就好了,我是真想跟他再打一架,讓他再贏我一次。
這么多年之后,我可以很自信地說,這場水,我有資格放給他了。”
這天晚上,苗光啟到最后是喝多了。
苗老先生摟著追爺,嘴里跟這位林家客卿稱兄道弟的,然后扛著它在營地里大搖大擺地轉悠,特別高興。
追爺脾氣一直不好,別人碰它它會蜇人,可這天晚上卻很安靜,任人擺布。
按說狩獵之前,獵人喝這么多肯定是不行的,不過自家老丈人輩分擺在這里,林朔這個總魁首也管不上他,只能隨他去。
而林朔身邊,A
e一直看著自己的導師在那兒耍酒瘋。
她想對林朔說什么卻沒說出口,一臉擔憂。
昆侖山下的蘇家老宅里,曹余生這天晚上愁白了頭發。
他手里有一份名單。
這份名單,是現任獵門總魁首推薦出來的,下一任總魁首候選人的名單。
兩個人,云秀兒、賀永昌。
這份名單防得就是一個意外,萬一目前狩獵七色麂子的小隊全軍覆沒,下一任獵門總魁首就在這兩人中二選一。
這種情況在獵門歷史上,不是沒發生過。
五百年前,當時的總魁首,一位云家傳人在狩獵時殞命,而平輩盟禮還早。
于是就由獵門謀主主導,跟其他九寸家族的家主商議之后,選出了下一任總魁首。
而當時這位新任的總魁首,就是一位林家傳人。
獵門總魁首的位置從云家過渡到林家,這是源頭。
后面再經過平輩盟禮的幾番爭奪,這個傳統就固定下來了。
如今這個難題,再次擺在了曹余生和曹冕父子二人面前。
云家、賀家,目前都是九寸家族,真要是林朔那隊人馬出了意外,二選一怎么選是個事兒。
在曹余生的觀念里,不可能等林朔出事了再去商量。
因為人死如燈滅,林朔人既然都沒了,那他的這種推薦也沒實際意義。
林朔又不是皇帝,哪怕是皇帝歷史上還有改遺詔的呢。
如今獵門變動大,正值多事之秋,為了獵門總魁首的這個位置,下面人能打出狗腦子來。
到時候獵門肯定就亂了。
就是要趁林朔還活著,并且有可能還能繼續活下去的當口,林朔的影響力在,就把這事兒給敲下來。
然后林朔那邊一旦出了意外,下一任獵門總魁首馬上接任,這才能盡快穩定局面。
那么這二選一,怎么選?
云秀兒和賀永昌,各有優勢。
論家族底蘊,那肯定是云家深厚,戰力也強,九大護道人那都不是吃素的。
可云家有云家的問題,那就是最近幾百年,云家跟獵門之間有較深的隔閡,云家人本身也不怎么參與狩獵。
剛舉行的平輩盟禮上,云秀兒要競爭總魁首的位置,也就平時不管事兒的九龍家族替她吆喝了一聲,人家那還是因為認死理,不是講人情。
所以云家如今在獵門,群眾基礎很差。
這方面,年少成名的賀永昌優勢就很大了。
此人在林朔崛起之前,一直就是獵門內部最耀眼的新星,東非大裂谷十年修行,狩獵成果豐碩。
而且就個人素質方面,曹余生也覺得賀永昌更加合適一些。
賀家獵人行事光明磊落,氣概非凡,而且腦子還不死板,事情看得透。
云秀兒呢,也不是不好,就是跟苗光啟這個家伙跟久了,多少沾染了他的一些習性。
辦事有一出沒一出的,不那么讓人放心。
可是如今的獵門九大家上層格局里,因為云碧華的存在,云秀兒還是比賀永昌更有聲勢的。
這事兒要是根據老規矩,擱在九大家內部討論,賀永昌基本沒戲。
也就是說,曹余生要是選了云秀兒,獵門九寸家族以下八成會造反。
而要是選了賀永昌,九大家又不答應。
曹余生這天晚上就被這道題給難住了,愁得連續抽了半包煙。
曹冕剛跟未婚妻熱乎完,腳步發飄地走進屋里,一開門那是濃煙滾滾,差點就都看不見里面的人了。
曹公子一邊開窗散煙,一邊問什么事兒。
等到問清楚了,曹冕就笑了:“爹,您這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
曹余生沒好氣地瞅了自己兒子一眼:“那你說怎么辦吧?”
“云秀兒下面管不住,賀永昌上面不答應。當今世上誰能震懾整個獵門,不就只有一個林朔嘛。”曹冕笑著說道,“所以您啊,別抽煙了,回自己屋里沐浴焚香,祈禱咱總魁首別死在婆羅洲,這就成了。”
“可我現在不就是在考慮萬一嘛。”曹余生說道,“要的就是一個有備無患,祈禱有個屁用!”
“沒有萬一。”曹冕搖了搖頭,“如今這個關口,這兩個無論選誰,都不是有備無患,反而會引起獵門內部的混亂。
所以先不要考慮這些,真出事了再說。
此時此刻,我們要堅信林朔能平安無事,這才是此事的最優解。
而林朔要是在婆羅洲出事了,他那隊人馬全軍覆沒,那獵門面臨的事情,也不僅僅是換個總魁首那么簡單。
形勢必然波譎云詭,我們要操心的事情,那可就多了。
到時候債多人不愁的,也不差這一件,您說是不是?”
曹余生怔怔看著自己這個兒子,心想自己還真是老了。
人老不以筋骨為能,這是自然規律,同時膽氣也不如年輕時豪壯。
要是擱在二十年前,曹冕這種想法,才對自己的路子。
長江后浪推前浪,看來獵門謀主這個位置,確實能放心地交給這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