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兩名醫院騎士團的黃金十字騎士,再次重獲自由。
這事兒得感謝狄蘭。
她在跟黎鼎談買賣的時候,臨時起意,多問了一句倆騎士的下落。
黎鼎一問當時同行的艾巴氏族獵頭人,這就問出來了。
這倆騎士也沒犯什么大事兒。
一開始是皮肉買賣那批人做事不規矩,想綁架他們,論起來還是艾巴氏族這邊理虧。
于是買賣談成之后,黎鼎一回到市區就把這兩個色中餓鬼給放了,還給他們指明了道兒,往南邊郊區走。
埃爾文和羅布森前前后后快三天沒吃飯了,又被鐵鏈子栓了兩天,走起路來腳下發飄。
兩人再次互相攙扶著,路過那片紅燈區。
晚上七點鐘,紅燈區里的店面剛開張不久,姑娘們一個個捯飭得漂漂亮亮的,精氣神都不錯。
有在店里招手的,還有在街上拉客的,總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其實到了這會兒,倆騎士要想繼續之前那個未盡的事業,是沒什么問題的。
皮肉買賣的老大被狄蘭打成了重傷,整個行業如今已經被黎鼎接管了。
黎鼎辦事兒講規矩,皮肉買賣就是皮肉買賣,這是銀貨兩清的事兒。
比的是人員素質和服務質量,黑店綁架客人這種涸澤而漁的邪路子,那是絕對不允許的。
只可惜倆騎士在連續三次跳進同一個火坑之后,這會兒再看到這些姑娘,那就跟見了瘟神似的。
埃爾文干脆閉起了眼睛,義正言辭地說道:
“羅布森,我現在見不得這些不知廉恥的風塵女子,我腿不聽使喚了,你快把我拖走。”
羅布森倒也配合,攬住埃爾文的肩膀,把他整個人扶著往前走。
只是沒走幾步路,羅布森也停下來了。
埃爾文閉著眼數落道:“羅布森,你這樣可不行啊,咱們騎士意志一定要堅定,千萬不能被這些女人所蠱惑。”
羅布森似是充耳不聞,沒動彈。
“你倒是往前走啊。”埃爾文說道。
“你倒是睜開眼啊。”羅布森回了一句。
埃爾文聞言睜開眼睛一看,整個人就傻那兒了。
就在這條街前頭不遠,停著一輛六輪大悍馬。
一頭紅發的歌蒂婭雙手叉著腰站在車前,眼睛直溜溜地盯著他們倆。
那小眼神就跟刀子似的,似是恨不得把這倆騎士給千刀萬剮了。
埃爾文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穩了穩心神說道:“歌蒂婭,你也看到了。
這些個女人,我都不稀罕看她們一眼。
都是羅布森這個家伙,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來這里。
我這么正派的人,那是極力勸阻啊!
可是沒用,他就是不聽。
我是怕他出事,這才跟過來的。”
羅布森在一旁嘆了口氣:“埃爾文,你他娘做個人吧。”
“滾上車。”歌蒂婭冷冷說道。
倆騎士這會兒肯定沒脾氣,臊眉耷眼地上了車。
這天晚上的黑森林里,一堆堆的篝火在各處被升起。
按這里的規矩,晚上是休戰的。
這一天搏殺下來,大家都喘口氣,休息休息。
林朔這隊人馬,在下午那場遭遇戰之后,那就一路風平浪靜了。
雖然沒有再遇到其他獵頭人,不過他們路過了三處戰場。
這三處戰場都是一片狼藉,樹都斷了不少,顯然發生過極為激烈的戰斗。
只是從現場的氣味判斷,血腥味并不重。
這說明打得雖然很激烈,但其實人沒死幾個。
血腥味都是在戰斗中產生的,而戰局已定之后,并沒有發生屠殺俘虜的現象。
看來像骨良這樣的獵頭人,不在少數。
他們參加獵頭戰爭,并不是為了獵頭,而是上命所差,不得已過來磨一磨洋工。
晚上林朔他們圍坐在篝火前,又開始談論一個問題。
那就是如果大家都這么玩,人數殺不夠,這場獵頭戰爭到底應該怎么結束?
這個問題其實不難,問一下骨良他們就清楚了。
只可惜語言不通,這么復雜的表述沒辦法用手勢完成,所以林朔他們也就只能猜。
于是這一猜,就猜了五個晚上。
這五天時間下來,林朔四人其實挺無聊的。
有林朔的聞風辨位這個能耐,他們其實基本遇不上什么人,就算遇到了,三兩下也就解決問題了。
從第三天開始,因為實在太無聊,林朔決定換一種玩法,不避著人了,而是主動去找人打架。
然后林朔、楚弘毅、苗成云三人都不出手,讓章進這個四人中最弱的動手。
章進弱,那也是相對而言,擱在這些獵頭人面前,那還是普遍強上不少的。
林朔他們仨也不閑著,打賭,押章進一口丹田氣能制服幾個。
結果沒有什么意外,基本上都是林朔贏。
原因很簡單,不是林朔猜得準,而是章進向著自己的叔。
一口丹田氣對付幾個,三個人把數目報出來,章進一邊打一邊聽得見,會主動往林朔說得數目去湊。
而且這少年還挺狡猾的,知道不能只讓叔贏,其他兩人偶爾也得照顧一把,不然他們盡是輸就不想繼續賭了。
要說賭博這東西,確實害人,這么簡單的騙局,苗成云和楚弘毅居然還賭上頭了,越賭越大。
之后的三天,林朔因此賺得盆盤缽滿。
楚弘毅輸掉了位于巴西的一個農場,折算下來兩千多萬美金。
苗成云就更慘了,還沒到手的一億美金,這就扔出去一半,只剩下了五千萬。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第六天,林朔覺得錢已經騙得差不多了。
再騙下去,苗成云和楚弘毅估計會輸不起,容易影響獵門魁首間的關系。
而這趟獵頭戰爭,對于林朔三人來說實戰價值不大,但對于章進而言,還是有鍛煉作用的。
十萬獵頭人里,不乏高手存在。
比如骨良就跟章進差不多。而骨良,肯定不是獵頭人中最強的。
所以從第六天開始,林朔開始給章進找麻煩了。
這幾天下來,他也摸清楚了獵頭小隊的組隊規律。
越是人多的小隊,不僅整體戰力強,而且率隊的隊長往往實力也就越強。
一般都是五六人的隊伍,像骨良這支隊伍原先有十個人,那就算是強隊了。
所以給章進找麻煩也簡單,專門去找人多的隊伍碰就是了。
然后章進就開始慘了,這一天累得跟孫子似的。
這天五支隊伍,將近一百個獵頭人拿下來,到了晚上章進整個人癱在篝火邊上,眼睛看著星空直發愣。
而就在章進愣神的工夫,苗成云一拍巴掌,想到了這幾天一直困擾他們的問題:
“我知道了,是時間。”
林朔和楚弘毅兩人,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苗成云,幾乎異口同聲:“然后呢?”
“時間到了就結束了。”苗成云說道,“就算沒殺夠之前預定的人數,也拉倒了。”
“那之前頭領們定下的死亡人數就不作數了?”楚弘毅問道,“要是這種事情都能輕易不作數,那統治階層的權威何在啊?這個傳統又是怎么延續上千年的?你這就矛盾了。”
“簡單。”苗成云說道,“他們可以處決啊。那些人頭獵得少的隊伍,就會被拉出去處決。”
“既然人頭獵得少,會被處決。”楚弘毅繼續問道,“那為什么這幾天我們所見到的這些獵頭人,都不去獵頭呢?這是爭著想被處決嗎?你這不符合邏輯。”
“這倒是。”苗成云點點頭,對林朔說道,“林朔,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說得對。”林朔說道。
“啊?”苗成云撓了撓頭,“我都已經被楚弘毅說服了,然后你說我反而是對的?”
“沒錯。”林朔說道,“我覺得你說得基本上都對,只是有一點你沒想到。”
“什么呀?”
“處決方式。”林朔說道,“我想應該是處決方式,導致了如今這個局面。”
“你這就不講理了。”苗成云說道,“處決就是處決,難道處決方式溫和一些,就不是處決了?”
“那如果,不是直接處決,而是被迫去跟蘇醒的獸神戰斗呢?”林朔說道,“別忘了,這些獵頭人,雖然能耐有強有弱,可都是名副其實的戰士。
他們如今見識了外面的世界,既對獵頭這種傳統不滿,可同時身上還擁有著戰士的驕傲。
所以他們是有這個意愿,去主動獵殺獸神的。
在他們看來,就是獸神的存在,導致了獵頭這個傳統。
可是根據傳統,想要獲得獵殺獸神的資格,他們就必須要雙手沾滿同胞的鮮血。
以前的他們可以這么去做,可如今,他們不想再殘殺同胞了。
所以他們寧可自己不獵頭,被氏族頭領處決,也要跟獸神決一死戰。
當然,要造成這個局面,僅僅以上這些是不夠的。
因為人與人之間會互相猜忌,這就是所謂的猜疑鏈。
不解決這一點,大家不會同時采取這么冒險的方式,因為這等于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對方手里。
所以這一點,必須得是共識才行。
而且還不能一般共識,就是大家心里都這么認為,可卻不知道別人到底怎么想。
必須得是傳播學中的普遍共識,就是大家自己心里都這么認為,同時也認為其他人也這么想。
而要在一個這么大的群體內,達成這樣的普遍共識,短時間內是很難的。
至少兩次獵頭戰爭之間的十年,不太夠。
所以這其中,必然是有人在串聯,幫助大家達成了這個普遍共識。
而這個人是誰,應該不難猜。”
“泰坦。”楚弘毅點點頭,“當然,也可能就是那個黎鼎。”
苗成云問道:“那么泰坦,或者他手下的黎鼎,為什么要煞費苦心地這么做呢?難道就是為了少死點人?”
“少死人不是主要目的,這里面另有深意。”林朔搖頭失笑道,“看來這個泰坦,事先準備得非常充分。”
“現在看來,此人真是驚才絕艷。”楚弘毅也說道,“我都有點兒不忍心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