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佛惡魔的幻境手段,你有研究嗎?”
蘇家祖宅里,獵門上一輩中的兩位佼佼者,苗光啟和曹余生在結束了日常斗嘴之后,終于開始分析起這趟買賣的獵物。
拋出這個問題的,是曹余生。
“我拿什么去研究啊?這東西我手上又沒有。”苗光啟說道,“對了余生,你不會認為這事兒都是我策劃的吧?”
“那倒不至于。”曹余生搖了搖頭,“你要是連多佛惡魔都單槍匹馬能搞定,找云三姐這個事情也不至于這么難為你。”
“這話你沒說對,其實云三妹那件事,比多佛惡魔難得多。”苗光啟擺了擺手說道,“不說這個了,還是先解決這個多佛惡魔吧。曹大謀主,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嗎?”
曹余生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兩個光電不斷接近,皺眉問道:“幻境這種手段,在我的理解中,應該是人體的神經系統,受到了干擾才會產生的。
而要對人類的神經系統產生干擾,并且讓人類產生幻境,這是目前人類自己都無法完全做到的事情。
那么是不是可以認為,多佛惡魔對人類中樞神經系統的理解,已經在人類之上了?”
苗光啟淡淡說道,“從生物進化上來說,從最早的無脊椎動物,到脊索動物、脊椎動物、陸地脊椎動物、哺乳動物、靈長目,最后到我們人類,我們人類的中樞神經系統,是經歷數億年的生物進化,高度異化了的。
就地球環境而言,這條進化路線看似順理成章,其實經歷了無數個巧合,差一丁點兒,我們就不是現在的我們。
各類猛獸異種,也是如此。
它們在進化道路上,抓住了屬于它們的種群機遇,在這個世界上延續下來,并且直到目前為止,依然跟我們人類競爭著。
生物在進化上沒有老師,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適應環境,抓住機遇。而一旦出了錯,代價就是滅絕。
而從現在的結果看,生物在進化上最重要的一道門檻,就是我們背后的這根脊梁。
脊椎的進化,讓神經傳導效率大大提升,這讓生物能夠很快地獲取外界信息,并且做出反應。
為了獲取更多的環境信息,感知器官被進化出來,而要處理這些感知器官捕捉的信息,中樞神經系統就越來越發達,最終,大腦形成了。
所以脊椎,是大腦的前提,而大腦,又是智慧的前提。
這世上所有的生物,包括猛獸異種,只有我們人類,將中樞神經系統進化到如今這個地步。
而猛獸異種之所以強大,是因為他們走了跟我們人類不同的演化道路,而不是它們比我們更有智慧。
在中樞神經系統這條路線上,我們是目前走得最遠的生物,高度異化,大腦占我們身體耗能百分之三十,這在其他生物身上是不可想象的,也是難以負擔的。
哪怕是山閻王,它本身的智力其實也不高。
唯一的例外,是我們的獵門的牧獸或者豢靈。
因為它們的演化道路,被我們人類自己干預了。
多佛惡魔不是豢靈或者牧獸,到底是什么物種,現在我也不清楚。
但如果說它對人類中樞神經系統的理解,還在我們人類之上,這是不可能的。”
“那幻境怎么解釋呢?”曹余生問道。
“我覺得原理,可能跟山閻王差不多,簡而言之一個字,抄。”苗光啟說道,“山閻王理解基因嗎?不理解,它沒這個智力。
它不能分辨基因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也不能判斷什么基因更有利于自己生存。
它只是用宿主的死亡代替自身的死亡,從而去不斷試錯。
那么多佛惡魔理解中樞神經系統嗎?
它理解神經系統里的神經信號,各自代表著什么嗎?
它肯定也不理解。
但它可以抄。
我懷疑啊,它應該是進化出了某種偵測生物神經傳導的手段,然后把這種神經信號,其實也就是電信號,原樣照抄,再覆蓋到自己捕食對象的神經上去。
從而造成它捕食對象出現幻覺,對外界的信息捕捉出錯,察覺不到它。
然后,它再一擊致命。”
“你的意思是…”曹余生說道,“陷入多佛惡魔幻境的人,神經系統是暫時被劫持了,然后注入了別人的神經信號?”
“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苗光啟說道,“所以那個人眼前所見所聽所聞,其實是別人的所見所聽所聞,這種情況下,腦子不亂才怪呢。”
“這有點兒海市蜃樓的意思啊,沙漠中看見了綠洲甚至城市。”曹余生感嘆道,“其實不是自己看到的,而是別人看到的。”
“說不定以前一部分海市蜃樓的記載,就是這個東西搞得鬼。”苗光啟說道。
“那你的這種猜測,告訴過林朔或者云秀兒嗎?”曹余生又問道。
苗光啟搖了搖頭:“沒告訴。”
“為什么不告訴?”曹余生問道,“我覺得挺靠譜的。”
“第一,再靠譜的猜測也是只是猜測,萬一不是這種情況怎么辦,這不是誤導人家嗎?”苗光啟扳著手指頭說道,“第二,這兩人是要競爭下一任獵門魁首的人,狩獵這種事情難道還需要我去提醒嗎?如果這點分析能力都沒有,那獵門在他們手里遲早要完,索性還是死在紅沙漠里算了,別禍害大家。”
兩輛車之間,相隔大概有一百多米。
林朔肩頭請著追爺,一步一個腳印,向對面那輛車走去。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
車就這么停著,周圍沒有任何東西,車窗是關著的,也看不到里面有沒有人。
可林朔除了看,還有其他的法子知道里面的情況。
這輛車子沒熄火,發動機還在轉。
空調也開著,所以車里的空氣,正不斷地被空調送出來。
四個人,沒錯。
除了這四個人之外,沒其他特別的東西了。
所以林朔走到車輛副駕駛這邊,伸手敲了敲窗戶。
其實按林朔來的方向,更近的是駕駛位,只是林朔覺得這輛車開車的人腦子不太好使,可能交流會有問題。
而這輛車坐副駕駛位置上的,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云秀兒。
果然,敲了敲車窗,這扇玻璃被人搖下來了,是云秀兒沒錯。
只是這女人的臉色蒼白,嘴角還有血跡。
看到林朔這張臉,這女子似是松了口氣:“怎么這么慢?”
林朔沒搭茬,而是看了看車里面的情況。
苗成云他認識,賀永昌和金問蘭,聽過,但沒見過面,這會兒算是見著了。
這三個人,現在是閉著眼,似睡不睡。
正常人要是在座位上睡著了是癱著的,而這三人腰桿是直的。
“還有,你身上這是什么味兒啊?”云秀兒又問了一句,捂起了鼻子。
“別提了。”林朔擺了擺手,“你這兒什么情況,這仨是不是被你控制了?”
“嗯。”云秀兒點了點頭,“我怕他們被多佛惡魔利用,所以不得不先制住了他們。”
“你見過多佛惡魔了?”林朔問道。
“見過了。”云秀兒說道,“它幻化成苗小仙和另一個人的模樣,剛才就站在車頭蓋子上。”
林朔扭頭看了看車頭蓋,看到了一層薄薄的細沙。
剛才有沙塵暴,這層塵土不是這會兒才蒙上去的,要是有東西曾站在車頭蓋上,肯定會留下痕跡。
可是現在,林朔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那你現在看著我。”林朔扭過頭來,盯著云秀兒,“認識我嗎?”
“你別鬧,我現在很清醒。”云秀兒翻著白眼說道。
“哦。”林朔點點頭,“看你現在有氣無力的,損耗很大?”
“你這是探我的底嗎?”云秀兒問道。
“我是在問你要不要幫忙。”
“不用了。”云秀兒搖了搖頭,“我只是想看看你這支狩獵分隊的響應時間,你們這次表現我很不滿意,太慢。”
林朔嘴角扯了扯,這就要往回走。
“林朔,你等一下。”
“干嘛?”
“再聊一會兒。”
林朔看了看這女子蒼白的臉色,問道:“剛才被嚇著了?”
“哪有!”云秀兒趕緊否認,隨后說道,“我聞到你身上有嘔吐物的氣味,你車上是不是有人吐了?”
“嗯。”
“那現在叫他們清理呀。”云秀兒說道,“我們順便再聊會兒。”
“行吧。”林朔回過頭來,沖那邊比了一個安全的手勢。
不用林朔發話,那邊車子里早就快憋不住了,魏行山第一時間就從駕駛艙跳了出來。
另外四個女人也出來了,苗家姑侄那么多豐功偉績,清理肯定是清理不干凈了,直接扔。
車上墊著的墊子,座椅上的套子,直接拆了扔掉。
眼看那邊忙活著,林朔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收回了視線看向云秀兒:
“你剛才說,多佛惡魔幻化成了苗小仙姑侄倆的模樣,就站在這車頭蓋子上,對嗎?“
“嗯。”
“那這個苗小仙,跟你說話了嗎?”
“說了。”
“說什么了,復述一遍。”
云秀兒沒有隱瞞,而是把剛才自己“聽”到的幾句話說了一遍:
“喂!你就是林朔嗎?”
“我叫苗小仙!你知道我嗎?”
“我們才不要從天窗爬進來呢!”
“我和姑姑都穿著裙子,那樣會走光的!”
“我要從車門進來,坐副駕駛的位置。”
“林朔你快讓開。”
林朔聽完云秀兒復述的這些話,臉色凝重起來。
他指了指這會兒正站在一百米外的苗小仙、苗雪萍姑侄倆,問道:“你剛才看到的,這兩人裝束,是不是和現在一樣?”
“不一樣。”云秀兒說道,“當時我看到的,她們倆穿裙子,一長一短,苗小仙是翠綠短裙,另一個是靛藍長裙。”
“那就沒錯了。”林朔點點頭,“我剛看到她們倆的時候,也穿那樣。現在這一身,是姑侄倆暈車,剛才吐了一身,衣服換掉了。”
“林朔,你的意思是…”
“剛才你的隨見所聞,就是我的所見所聞。我這邊是真的,你這邊是假的。”林朔沉聲說道。
“也就是說。”云秀兒蹙眉道,“剛才多佛惡魔,同時影響到了我們兩個人。”
“沒錯。”
“剛才我們隔著有多遠?”
“五十公里。”
“這么大范圍?”
“嗯。”
“那現在怎么辦?”云秀兒問道。
“你一個煉神的云家傳人,遇到這種情況問我一個修力的林家獵人,問得著嗎?”林朔反問道。
“可你是獵門魁首啊,這次狩獵你是總隊長啊,不問你問誰呀?”
“哦,這會兒承認我是隊長了。”林朔點點頭,
“你這人怎么這么小心眼呢?”云秀兒瞪著眼睛說道,“再說了,你是我表弟,你身上也留著云家人的血。”
“可我不煉神啊。”
“你不煉神怪我咯?”云秀兒說道,“我不管,你作為魁首,現在要拿出方案來。”
“行。”林朔倒也干脆,“換人。”
“什么意思?”
“我這邊兩個,換你那邊一個,兩邊隊伍配置優化一些,每個隊五個,這樣也公平。”
“怎么換?”
“我這邊的苗小仙和苗雪萍,換你這邊的賀永昌。”
“為什么這么換?”
“因為你這車太干凈。”林朔淡淡說道。
云秀兒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不由得氣道:“滾蛋!”
不等云秀兒發話,林朔這邊早就轉身走了,還揮了揮手。
走到自己的車子邊上,里面倒是清理的差不多了,就是味兒還在。
不過這個味兒暫時也沒辦法了,以林朔的嗅覺,這味兒再淡也聞得到,就這樣吧。
林朔沖魏行山揮了揮手:“開車,跟著他們。”
“好!”魏行山點點頭,一邊往駕駛艙里鉆一邊問道,“那邊怎么樣啊?”
“沒怎么樣,第一次狩獵嘛。”林朔淡淡說道,“慌了。”